“嗯?”
“我并不是学宫学子,若是夫子介怀,我这就……”
“我知道。”祝青臣脚步一顿,“学宫未必上等,学子不分高低。”
“是。”
祝青臣瞧了他一眼,顺着来时的路回了房间。
裴宣依旧乖顺地跟在他身后。
夫子知道他不是学宫学子,竟然还愿意指点他,他要竖起耳朵,机灵些,把夫子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
祝青臣拢了拢头发,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漱,也没更衣。
他随手试了试铜盆里的水,是干净的,就是有点冷了。
他也懒得再喊人再进来换水了,准备将就着用。
祝青臣走到裴宣面前,拽着他的衣袖,把他往后拽。
裴宣疑惑:“夫子?”
祝青臣把他拽到外间,跨过门槛:“我要洗漱,你站在这里,把你的文章念给我听。”
裴宣有些迟疑:“……是。”
祝青臣关上门,转身回去,挽起衣袖。
裴宣站在门外,低头看向自己的文章,张了张口:“夫子,我念了。”
“嗯。”祝青臣应了一声,弯下腰,双手掬起清水。
“夫天地之心……”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是。”裴宣顿了顿,“夫……”
“再大声,和我一样,外面的人听不见,你的文章不会被吓跑的。”
“是。”
系统拿着分贝仪测试:“科学仪器显示,他的声音和你的比起来还是很小。”
祝青臣套上衣裳,拢一拢长发:“我不是非要让他和我一
样大声,我是想让他昂首挺胸,对自己和自己的文章有点魄力。”
“他从前谨小慎微,是迫于无奈之举,我能理解。但是现在老师我来了,自然要张扬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的裴宣也慢慢进入境界,声音大起来了。
从小到大,不论是在书塾,还是在家中酒坊,他都谨慎小心。
书塾不免有富家子弟,酒坊多是酒客,都瞧他不起。
他喜欢念书,却只能避着人自己学,习惯了在心中默念,连读都不敢读出声,生怕被人笑话,说他不配。
他连圣贤的文章都没有大声诵读过,更何况自己的文章。
可是现在,他耳边充斥着自己的声音,仿佛回到当初作这篇文章时的心境。
心潮澎湃,大不相同。
“……此四海之所以归一也!”
裴宣念完最后一句,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祝青臣穿戴整齐,正好打开门,从里面出来。
裴宣对上他的目光,又变回方才拘谨的模样,垂下眼睛,退到一边去行礼:“夫子。”
“不错。”祝青臣从他手里拿走文章,走到外间,掀袍在席上坐下,将他的文章放在案上,“坐。”
“是。”裴宣在侧席跪坐,两只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祝青臣问:“你可介意我在上边勾画?”
“不敢。”裴宣挽起衣袖,帮他研墨。
“嗯。”祝青臣提笔沾墨,在他的文章上勾画一笔,“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泛泛而谈;这里,还有这里,收放无度。”
裴宣仔细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他天资不错,又十分勤奋,一点即通,祝青臣同他讲文章,不用花什么功夫。
过了一会儿,小厮将门外收来的文章抬了上来,足足装了三箩筐。
祝青臣睁圆眼睛:“这么多?”
小厮答道:“城中学子听闻夫子要看文章,都赶忙把文章送了过来。”
祝青臣握笔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