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学官门下学生,哪一个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苗子?
老学官平日里骂两句、打两下手板,都是恨铁不成钢,也只有他们自己能打能骂。
一旦把学生带到外边去,老学官就跟老母鸡护崽似的,护得可紧了,怎么会让他肆意糟践?
祝青臣想不明白,这样蠢的一个人,在书里到底是怎么当上的皇帝?
他的目光落在站在一边傻乐的裴宣身上。
到底是原书作者眷顾敬王,给敬王派了一个昏庸至极的对手,又派了一个状元之才辅佐他。
裴宣上得城楼,下得田间,提笔能做文,俯身能种田。
有他辅佐,猪圈里随便挑一头小猪都能登上皇位。
此时,裴宣正乖乖地跪坐在软垫上,柳岸正教训他:“不许再给夫子买蜜饯,你不想学,别人还想学呢。”
裴宣低着头,认真听训:“是,师兄教训的是。”
当然了……现在看起来还是有点傻的样子。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他要在经受过剧变挫折之后,才会完全变成书里那样。
可祝青臣宁愿他一路坦途,往后做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官,也不想他经受敬王那些腌臜事。
祝青臣抱着手,心想,这回没了裴宣的辅佐,他倒要看看敬王还怎么造反。
下一秒,柳宣提高了音量:“夫子难道不想快点好起来吗?夫子怎么可能如此嘴馋?夫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祝青臣回过神,笑容凝固在脸上,眨巴眨巴眼睛:?
等一下,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大徒弟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吧?绝对是吧?!
殿试被毁(10)
在学生们的殷勤服侍下,祝青臣的病没几日就好了。
他提着书箱,回到学宫任教。
才进门,就撞上了敬王。
想是在老学官那里没讨到好,敬王的脸色看起来并不算太好。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直接去了文渊殿。
中午和老学官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祝青臣听他们说了最近的事情。
允准敬王入府的老学官冷哼一声,淡淡道:“来之前说得信誓旦旦,什么从前纵马游猎,觉得荒废时日,现在想读书明理,我便让他来了。”
“来了以后,要单是文章做得不好就罢了,可他心思不正,把游猎宴饮那一套也带进来,今日要去观潮楼吃酒,明日又要去城外游乐,不得安生。”
“我教训他一句,他反倒有十句百句歪理邪说等着我,一会儿说什么名士风范,一会儿又说什么念书念累了,也要歇一歇。”
祝青臣一边吃菜,一边认真听八卦,点点头:“嗯嗯,然后呢?”
老学官吹了一下胡子:“然后我同他说,倘若他是李太白在世,那我教不了他,更不敢管着他,反倒还会跪下拜他做老师。”
“可他不是,我那群学生也不是,他们不过中人之姿,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踏踏实实念书做文,不往后退就已是万幸。”
“既没有名士之才,便不要学名士风范,更别鼓动旁人,害人害己。”
祝青臣没忍住笑出声,用力地点点头:“您老说的对!”
老学官说话可比他厉害多了,连“害人害己”都出来了,难怪敬王的脸色这么难看。
老学官缓了缓神色:“所幸我那群学生还算机灵,知晓轻重利弊,没有被他鼓动了。”
祝青臣继续吹捧:“您老真是教导有方!”
老学官笑了一声:“你也教导有方,还有先见之明。我听闻,敬王第一个找的就是你,不过你一早就回绝了?”
“是啊。”祝青臣问,“不过,此事您如何得知?”
老学官淡淡道:“他刚来找我的时候,同我说,你心胸狭隘,眼高于顶,远不如我春风化雨。”
另一个学官抬起头:“他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我也。”
祝青臣皱起小脸:?
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为了吹捧老学官,就使劲踩他?
还心胸狭隘,他才是心胸狭隘吧?
祝青臣放下筷子,被敬王恶心得有点吃不下了。
老学官问:“怎么就不吃了?你分明是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歪心思,才回绝他。我们都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