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祝青臣的房子也破破烂烂的,木门都坏了,但总比林惊蛰自己家好。
林惊蛰被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抬进来,放在简陋的床铺上。
村子里的猎户算是半个大夫,对治外伤很有经验,坐在床边,解开他的衣裳,检查一下他的伤势。
祝青臣把屋子里仅有的半截蜡烛点起来,放在床榻边,好让猎户看得更清楚一些。
方才情况紧急、天色昏黑,祝青臣也没细看,现在一看……
简直是惨不忍睹。
林惊蛰今年应该十四岁了,可是他整个人又瘦又小,根本就不像是十四岁的少年。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糊满了干涸的鲜血和尘土,胸口上甚至还有一大片淤青,隐约能看出,是一个脚印的形状。
村民端来热水,帮他把脸擦干净。
猎户帮他上了药,简单包扎一下。
忙活一阵,林惊蛰还没醒,但是天更晚了。
村民们也准备回去了,他们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做农活,田里的庄稼可耽误不得。
“那就有劳祝夫子照顾一下惊蛰了,其实也不用怎么照顾,他要是醒了,您就把这两个馒头给他垫垫肚子,伤药我也放在桌上,您给他,他自己懂得怎么给自己上药。”
祝青臣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今晚多谢你们。”
“祝夫子也早点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
“嗯,多谢,慢走。”
祝青臣把他们送到门外,目送他们举着火把离开。
祝青臣转身回去,简单检查了一下倒在家门外的木门。
木门彻底散架,变成了一堆木板。
总归现在是夏天,晚上不是很冷。
至于小贼强盗什么的,就更不必担心了。
那个木门谁都挡不住,强盗一手指头就戳烂了。
况且他家徒四壁,贼来了都得叹口气,然后倒贴给他十文钱,
祝青臣撩起衣袖,把木板归拢归拢,抱进院子里。
明天一早起来看看能不能装回去,要是不行,也能劈开当柴用。
祝青臣回到房间里,林惊蛰趴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
他皱着眉头,时不时挥一下手,似乎想要把什么东西给赶走。
他含含糊糊地喊道:“没钱……我没钱了……真的没有了……打死你,你打我,我也打你!”
祝青臣叹了口气,走到床榻边,把巾子浸在温水里,洗洗干净,叠成小块,盖在他的额头上:“没事了,不要怕。”
林惊蛰一会儿喊叫求饶,一会儿又发狠,要和林老三对打。
反反复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安静下来。
祝青臣松了口气,刚准备去休息,却忽然听见,林惊蛰低低地喊了一声:“娘……”
祝青臣回过头。
林惊蛰趴在枕头上,一边喊着“娘亲”,一边泪流满面,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
“娘,我好痛……你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你带我走……”
祝青臣站在原地,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祝青臣知道,他喊的,其实不是林老三的妻子,也不是伯爵府的夫人。
他喊的,是脑子里的一个幻象,是痛极之时,忙不迭赶来安抚他的一个幻觉。
不是世上的任何一个具体的人。他的养母不配,他的生母也不配。
祝青臣走上前,轻轻摸摸他的脑袋。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惊蛰才哼哼着,安稳睡着。
祝青臣看着鼻青脸肿的学生,问系统:“书里不是说,十四岁的林惊蛰,可以拿着砍柴刀,和林老三对打了吗?怎么还被打成这样?”
“你知道的,书里写的一直都不怎么准确。”系统解释道,“‘追妻火葬场’之前,作者会把主角受写得要多惨有多惨,最大程度上调动读者情绪。”
“但是,‘火葬场’之后,为了最快最轻地消解矛盾,作者又会开始弱化主角受经历过的苦难,让读者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只有这样处理,整本书的前后部分才能连得上。”
“有的书会伪装一下,说什么,前半部分狂虐主角受的部分,都是从主角受的视角写的,所以看起来比较悲惨;后半部分是从客观角度上写的,主角受本来就没有那么惨。”
“有的书连伪装都不伪装,会直接‘吃设定’。”
“这本书也一样。现在还是前半部分,所以主角受会被打得很惨,等到了后半部分,重新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会变成他和养父拿着柴刀对打了。”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