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面不改色地直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还没洗脸吧。”
姜时镜愣了下,笑着后退了一步:“你在嫌弃我。”
她瞥了一眼少年挂在腰间的香囊,只要他一靠近里面的死蛊味道就会铺天盖地地钻到她的鼻内。
引起她身上的子蛊共鸣。
“时间不早了,请公子尽快洗漱免得路上太晒。”
她来别院的路上有丫鬟特意过来通知过她,前往襄州的路上并未给他们准备马车,姜公子只要了两匹马。
意味着他们要骑马赶路。
虽然速度比马车快了不少,但免不了风吹日晒。
离开颜府前,她去了一趟厨房与木果道别,毕竟是往后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再见到的人。
她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从京州到襄州最快需要七天,期间他们一般住在过路的客栈内,有时遇不到就露宿野外,遇上大雨只能草草地找个破庙歇息。
桑枝内力被封后,身体素质也不如从前。
跟着姜时镜连续奔波了四日,身体早就透支严重,前日淋了雨后,持续地发着低烧。
这几日天气一直不是很好,姜时镜本想找家客栈歇息两日,等天气转好了再走,路上却再一次碰到了突降的大雨,只能临时找个遮雨的屋子躲一阵。
桑枝被淋得浑身湿透,蔫蔫地在残破的小屋内找了一块石头坐。
低烧让她一度没法思考,她出神地盯着面前姜时镜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光。
夜幕低垂,昏暗如蛛网般笼罩着整个大地,豆大的雨珠打在残破的屋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汇聚到一起浇灌在屋内,将布满尘土的地面泥泞地打湿。
身侧滴滴答答地不断掉落雨珠,桑枝眨了眨眼,眼眸渐渐不再聚焦。
姜时镜用内力烘干了身上的衣服,转头就瞧见桑枝坐在石头上发呆,雨水自发丝滴落而下,水珠顺着额角滑落到下巴,落到衣领内。
他皱了皱眉,虽然已经确定她不是中原人,但先前在府内试探过她没有内力。
这几日他故意折腾,想逼着她动手暴\露目的,没想到她竟然一声不吭的全部忍了下来。
“把你的包袱给我。”
桑枝愣了下,反应了许久才抬起眼看向他,透着氤氲的眸内有一丝不解。
许久后,她摇了摇头:“不给。”
姜时镜没明白为何一向喜欢与他抬杠的少女,变得木楞了许多,但他没多想。
耐心地解释道:“方才的雨太大,你身上的衣物全部湿透了,包袱内备用的衣服大概也湿了,我帮你用火烘干换上免得染上风寒。”
桑枝垂着眼睫,倔强地又摇了摇头。
面前的少女脆弱不堪,仿佛只要他推一下就能摔倒在地破碎,她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雨珠,在眨眼间颗颗坠落。
见她如此执拗,姜时镜也没再管她:“随你。”
带她出府,本就存了弄死她的心思,能离开蜀地千里到京州做丫鬟的,不可能会是巴蜀地区的普通百姓。
无非是那几个魔教里的人,既然是魔教的人,死不足惜。
他用屋子里拆下来的木板拨弄着燃烧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桑枝坐得离火堆很远,但她此刻仿佛在被火烤一般滚烫,烫得她忍不住皱起眉。
眼前跳动着的火焰在她眸内晕染开,逐渐占据整个瞳孔。
她抱着湿漉漉的手臂想要往后退,下一刻却猛地从石头上载了下去,抱在怀里的包袱滚落在地,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姜时镜拨动火堆的动作停了一霎,侧头看向一头栽在地上的桑枝,见她许久都没有动静,眉皱起了些。
“桑桑姑娘,荒郊野外可没有大夫给你医治。”他嗓音透着疏远。
桑枝只感觉自己像是坐了许久的大巴车,晕得厉害,耳朵里嗡嗡的像是有回音,她听见姜时镜在同她说话,但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手臂没有力气,她连从地上爬起来都做不到。
因为栽倒的缘故,眩晕连带着胃一起翻滚,涌上喉间,却又迟迟无法吐出来,她难受地弓起背将自己紧紧卷成一团。
试图让自己摆脱强烈的不适感。
姜时镜坐在火堆边看着她不顾满地的尘土将自己团成团,沉默地将手里的木板也扔进了火堆里,火势一瞬扑了起来,照亮了角落里的阴暗。
他站起身捡起滚落在一侧的包袱,上面湿淋淋地沾满了灰尘,未得到允许下,动别人的东西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几乎失去意识的桑枝,启唇:“我帮你将备用衣物烘干,你若是不回答便是同意了。”
桑枝接收到的信息只有嗡嗡地耳鸣。
姜时镜等了一会儿,意料之内地打开了紧结,包袱内确实有一套备用的衣物,还有一些姑娘家的物件,东西不多。
唯一能引起注意的是两个大小不一的银铃。
他将包袱摊开放在地上,按顺序拨动了一下两个银铃,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虽是蜀地的银铃,但不是他那晚在后院听见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