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宿主死亡后蛊虫失去载体亦无法存活,可方婉从肉块上取出来的蛊虫在夹子上扭动,鲜活的全然不像蛊虫。
她看向小碗里不同颜色的药汁,有的蛊虫能在里面遨游扭动,而有的则翻肚子在表层漂浮。
姜时镜轻嗤道:“唾手可得却永远也得不到的执念罢了。”
方婉将没用的肉块扔到一旁废弃的盆里,偏头看了一眼小姑娘:“你很在意朝堂局势?”
桑枝摇了摇头:“只是好奇,看的话本子总会涉及一些,再则之前在京州待过一段日子,便觉得很神奇。”
她看着方婉的动作,转口道,“为何要将蛊虫全部取出来。”
“尸体怪物的杀伤力太大,没有与之相抗衡的药,迟早酿成大错。”方婉垂下眼,目光灼灼地看着药汁里干煸的蛊虫尸体,面色冷了几分。
“我只是没想到,方清这几年的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大了。”
桑枝呆住,好半晌诧异道:“婉姨知道他在研制禁药?”
方婉眉心微微皱起:“知道,他自小就喜爱捣鼓一些奇怪的东西,把兔子和狼狗的耳朵割掉再缝合到对方的头上,观察它们的适应能力。”
“又或者将鸡的翅膀缝到猫身上,让猫飞起来。”她眼瞳里划过一抹晦暗,嗓音沉下,“他非常喜爱于钻研非人类技术所能达到的物品,试图创造出颠覆世界的东西。”
“他的确救了很多人,但也害了很多人,私自取出病入膏肓的患者体内尚且还完好的内脏,挪到别人的身体,大言不惭地说着用将死之人换回另一条生命的可怕言论。”
“时至今日,他果然还是……冥顽不灵。”
桑枝抿住唇,脑海中想起了原著描写方清的内容,他的篇幅并不多,只有在方婉出现的时候,只言片语地带到他,提到过他是疯癫而可怕的大夫。
但她从未想过,温和的面容撕开后是这样的一张脸。
方婉放下手中的架子,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同废人无异,连走路都成了奢望,也算是报应。”
桑枝疑惑道:“是以前的仇人做的?”
方婉愣了下,偏头看向桑枝:“你不知道是谁做?”
“?”桑枝更困惑了,“我应该知道?”
方婉沉默了半晌,转眸与姜时镜对视了一眼,轻笑道:“没事,已经过去了,等药研制出来,即便是怪物也不足为惧。”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混着淡淡的花香,桑枝在小屋里待到戌时末才告辞离开,皎洁的月光洒在屋檐,透着些许清冷,肆虐的寒风暂歇,温柔地拂过路边的花草。
桑枝拢着斗篷,缓慢地踏上岩石,往川舒院的方向走。
“三日后,出发去京州。”姜时镜忽然开口道。
桑枝一愣:“好。”
她想起什么,犹豫着道,“我听闻风清门悔婚了?”
姜时镜:“本就不存在的婚约,算不得悔婚,从始至终一直是他们和祖父一厢情愿的意愿,小组赛出事的那几日,公治家收到京州来的信,没出半日就提出了取消联姻。”
“为此幕落山庄的大庄主发了很大的火。”他扶着少女,边说边提醒她前面有台阶。
闻言,桑枝轻笑出声,眼眸弯起:“我也听弟子提起过,说是声音大的三里外都能听见,风清门的老掌门被骂得狗血淋头。”
她甚至能想象出老掌门翘着胡须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不过,公治家依旧存了要把公治念也嫁去京州的想法?”
姜时镜点了点头,脸色沉了少许:“这是他们培养女儿的唯一目的。”
桑枝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个时代崇尚用婚姻捆绑地位,牺牲几个女儿全家得福,甚至迂腐到认为这是天大的恩赐。
她望着远处的昆仑山沉默了下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临去京州前,方婉将研发了一半的药给了桑枝,嘱咐道:“将药丸捏碎,洒在尸体上,便能用骨笛短暂影响,但药会激发蛊虫的嗜血性,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用。”
桑枝捏着手里的小罐子,认真地点头:“好。”
方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叹了口气:“此去京州,路途遥远,京州又剑拔弩张形势紧迫,一定要小心。”
她的眉眼里带着浓重的疲惫,眼睑处的黑眼圈重到几乎要垂到脸颊上,长久熬夜,连皱纹都多了几道,桑枝上前一步,抱着她道:“熬夜不好,婉姨多注意身体。”
方婉笑道:“别忘了,我是大夫最清楚不过自己的身体。”
她看向蹲在桑枝身边的小飞鱼,它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但仍旧包着白布条,像是格外喜欢独眼龙的造型,见她望过来,歪着脑袋眨了眨横瞳。
她的记忆里也有这样一只有趣的蟾蜍。
“去京州后,给昆仑传封信,药研制出来,我让弟子给你们送过去。”
“嗯,”桑枝点着头。
方婉嘱咐桑枝的同时,姜时镜在接受姜悔的挨骂。
宽大豪华的马车停在山庄门口,弟子们将随行的物品相继放上马车,此行额外会带数十个弟子同行,因而队伍显得壮丽。
方婉从袖子里取出两包沉甸甸的银两和银票,塞到桑枝的手里:“喜欢什么便买,若是钱不够就跟时镜要,让他去钱庄里取,在外别苦了自己。”
她像交代远行的子女般,把需要注意的事项,全部同桑枝说了一遍,最后在催促下,放开小姑娘的手。
桑枝一三回头的上马车,不舍的跟方婉挥手,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后,她掀开车帘朝着方婉和姜悔再次挥手。
姜时镜坐在厚重的地毯上,看着对面不知何时坐进来的柳折枝和瞿苒苒,按了按突突跳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