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里安做好了心理建设,开始朝着会场最里面的吧台走去,一路上他挤过一些调情的身影,不意外地发现这里所有的女性都有伴儿了。
这多少令道里安有点失望,虽然道里安并不确定自己的性取向,但女性总归比男性更温柔更体贴,道里安还记得明天自己要上班,他可不想在这一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可这也是可以料想到的事情,毕竟研究所里的女性研究员数量远远低于男性。这并不因为如今的世界缺少优秀的女性海洋生物学家,而是因为某些丑恶的思维固态——直到人类灭绝的前一秒,性别歧视、种族敌对、阶级仇恨都会如幽灵般寄居在大部分人的身体里。
现在让我们暂且把这些主观因素放一放,考虑一下道里安所面临的客观环境。
目前会场里还没有伴侣的单个身影都是男性了,道里安在走向吧台的这短短几秒钟扭头环视了整个会场,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女性目标,这里他自然排除了某些女性装扮的男性同胞。
就在道里安哀叹即将到来的“折磨”时,上帝又一次给他设置了一个小麻烦。
“唉哟!该死的,能不能麻烦你看看脚下的路!”
由于道里安不停东张西望,他非常不小心地撞到了一对调情的男男伴侣,并弄撒了其中一个穿着吊带性感装的男人手里的酒。
“抱歉!”道里安第一时间转身道歉,但接着他就被这人说话声的熟悉感钉在了原地,他试探着问,“欧文?”
事情变得更糟糕了,道里安完全忘记了“保守秘密”这条规则,哪怕这时候你遇到了自己的妻子或丈夫,你都最好对此表示沉默。
“不是!你认错人了!”这位瘦高的带着羽毛面具的吊带装男士像只受惊的海鸥似的尖叫否认,他震惊又愤怒地瞪了道里安一眼,丢下酒杯后匆忙离场。
“抱歉,我……我不是有意的。”道里安尴尬地看着“疑似欧文”丢下的伴侣,他显然搅黄了一场好事。
“不,没关系。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吗?要不要一起喝一杯?”这位带着魅影面具的高个男人并不太在意,他冲道里安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暗示的笑容,道里安注意到他的下巴上有一道性感的浅沟。
“唔……我请你吧,算是表达我的歉意。”
“乐意至极。”
在摸到酒杯之前,道里安都天真的以为喝酒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但是在他们拿到酒以后,还没喝上几口,男人便推搡着道里安来到一处黑暗的角落,直接开始了前戏,而此时他们的对话甚至都没有超过五句。
道里安在惊慌中偏头,下意识避开了男人的吻。
男人并不在意,转而进攻起他的耳朵和脖子。
“你抖得像只可怜的小猫,我的宝贝儿,哦上帝啊,你可真甜……”
男人滚烫的气息喷在道里安敏感的耳后,他抖得更厉害了,他感到酒杯里的酒液打湿了他的手,但他除了僵硬地举着酒杯外,再做不出更多的动作了。
道里安先前企图假装情场老手的计划在这一刻完全破灭了,他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此刻的情景,他能感觉到男人压在自己身上的灼热温度,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道里安看得出也感觉得出,这人的身材不差,多半会是个共度良宵的理想对象,但是……
“不,不,停下!”
道里安在对方试图触碰他的腰带时用力推开了他。
“抱歉,我……我……”
道里安没能把借口说完,他紧紧握着手里的酒杯,像只侥幸逃出陷阱的兔子一般一溜烟挤出人群,冲出了会场大门。
深夜研究所冷色调的灯光投射在道里安身上,他跌跌撞撞小跑了一阵,接着放慢了脚步,徘徊在不知道何处的走廊里,仿佛一只永远被困在死亡地点的鬼魂。
显而易见地,道里安此时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他搞砸了一切。
他搅黄了别人的好事,搅黄了自己本该愉快的成人夜晚,像个可笑的胆小鬼似的逃之夭夭。
不不不,今晚去秘密酒会就是个巨大的错误,他不应该贸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应该更加理智,更加成熟,而不是像个十几岁的青少年似的,一遇到困难就一头扎进酒精和性里。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他会让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都是失败的,未来也将不会被任何人期待……
巨大的自责和愧疚感淹没了道里安,他甚至想躲进一个黑暗的小壁橱里抱着膝盖好好哭上一场。
可突然——
“身份识别成功,道里安博士,欢迎回到研究室。”
ai的机械人声惊醒了道里安,他茫然地看着面前突然打开的金属大门,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回到了他的人鱼研究室。
这时候去研究室没有意义,道里安认为自己应该回到休息间好好睡一觉,让睡眠修复混乱的大脑,但他还是抬脚迈步走了进去,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
在研究室大门开启的瞬间,房间里的智能系统便开始运作,为了方便研究员观察实验体,人鱼水箱底部的蓝色荧光亮了起来。
夜晚也是人鱼的休息时间,通常这个时候西尔维都在睡觉,道里安以为自己只能看见几簇珊瑚,然而当道里安真的靠近观察水箱时,他先是看见了西尔维从珊瑚上露出的一颗脑袋,接着他整条鱼都从自己的小巢穴里滑了出来,靠近有道里安的那块玻璃。
道里安通过读他的表情猜到对方也许在询问: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道里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路过,然后突然想进来看看。
“嗨。”道里安干巴巴地向他打招呼,他在玻璃的反光里看见了自己糟糕的脸色。
人鱼靠得更近了一些,似乎是想近距离地观察道里安,他将额头和两只手蹼贴在玻璃上,白茫茫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玻璃外的人类。
道里安知道这恐怕是自己的错觉,明明人鱼面部的肌肉走向没有任何改变,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但道里安总觉得对方在担心自己。
这是道里安来到研究所后,除了阿刻索夫人外,唯一一个对道里安展现出关心的生物,如果这不是道里安的幻想的话。
道里安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试图用快速喘气来缓解眼眶里的酸涩。
今晚他的情绪太不对劲了。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