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里安的体力不够用了,他在毫无遮蔽的长廊里四处逃窜。逐渐地,他的动作变得缓慢,血液让他的鳞片打滑,难以攀附在墙壁上,在某个瞬间,他突然一阵目眩,眼看就要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
虽然道里安清楚自己不会轻易死去,但他不甘心自己再一次落到这些人手里。
然而,预想中跌落在冰冷地板上的疼痛感并没有来临,道里安被一道银灰色的影子接住,并在几个跳跃后躲进了一间不知何时开了门的实验室里。
金属门很快在身后闭合,房间里还有三名研究员,他们明显都失去了神智,表情空洞,刚刚替他们开门的正是其中一人。
但道里安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
他感到自己被人温柔地抱在怀里,接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板上,有一只手撩开他的长发,轻轻抚摸他花瓣似绽放的耳朵尖,又用指尖勾起他尾巴上的侧鳍,像撩开他的裙摆。
西尔维抵住道里安的额头,与他隔着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我的道里安……”
道里安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银尾人鱼,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他的嗓子被堵住了,舌头也打了结,现在他除了像个傻瓜似的盯着眼前的爱人,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人鱼并不需要通过语言沟通。
道里安的头发触手自发地朝西尔维探了过去,像在索要一个拥抱。
西尔维的触手迎了上去,和道里安的紧紧交缠在一起。
在那个瞬间,他们交换了如浪潮般汹涌的爱意和思念,以及隐藏在心底无尽的苦涩和哀伤。
太久了。
他们分离得太久了。
太阳的直射点已经离开了北半球,鲑鱼开始洄游,灰鲸向南迁移,棕榈树泛黄,莺萝也即将凋谢。
他们错过了一整个夏天。
道里安凝视着西尔维那深情的银灰色眼睛,几乎要当场哭出来。
而西尔维,他正怜爱地欣赏着新生的爱人,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道里安,漂亮,可爱。”
当他发现了道里安尾巴上的紫红并非鳞片上的花色,而是从伤口流淌而出的血液时,他顿时暴躁起来,头发在空中狂舞,眼睛也染上血色。
“他们弄伤了你。”西尔维龇起了獠牙。
但道里安没有允许对方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他猛地扑进西尔维怀里,咬住他的嘴唇。
拥抱,抚摸,深吻。
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相爱,这天地,这伤痛,这鲜血,都是鉴证。
当然,现在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虽然西尔维控制着研究员从内部锁定了金属门,但外头的人显然有更多办法。听门外的对话,他们在向马格门迪和罗伯特申请更高权限,这样一来他们甚至不用费工夫破坏金属门。
西尔维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道里安的情绪变化,他嗅着爱人散发出的冷酷杀意,探出自己蛇信一般的舌尖在他的耳鳍上轻轻掠过。
仿佛魔鬼诱惑的呢喃,西尔维在道里安的耳边轻声道:“他们,还在这间研究所。”
“我知道。”道里安在说话间露出锋利的牙尖。
不需要更多语言,他们在刹那间明白了彼此的意图。
房间里的ai系统提示大门锁定已被破解,在一场恶战开始前,西尔维紧紧贴上道里安,从身后拥住他,哪怕他的体型比道里安整整大出一圈。
道里安一边警惕着门外的动静,一边纵容了伴侣的撒娇,亲吻他的下巴,接着道里安便听到身后这只庞大又凶残的人鱼用曾经作为“笨蛋实验体”的黏糊糊的声音说:
“道里安,求你,救救我。”
道里安忍不住笑出声,他曾对西尔维无辜的伪装痛恨不已,但此刻他的内心却涌起了泛滥的爱意。
“我会的,宝贝儿,我会的。”
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声,隔绝着两个世界的金属门缓缓敞开,道里安和西尔维对视了一眼,一起冲了出去。
轰————
钢铁墙壁沉闷的低鸣昭示着对战的激烈,一刻不停的枪击声偶尔伴随着惨叫远远出来。
“我要离开这儿,立刻,马上!”
让罗伯特崩溃的当然不止是西尔维的出逃,还有地下实验室里的那群人鱼。
有人帮忙打开了地下实验室的所有大门,那群人鱼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来到了地上,他们像死神一般在这座建筑里游荡,专门捕杀穿白色制服的研究员,转眼间他们已经“清空”了一楼的所有活人,监控画面里到处都是残肢和鲜血。
人鱼在报复,在屠戮。
罗伯特太清楚自己曾经对人鱼做过什么,他绝不能叫自己落在那群生物手里。
“冷静一点!军方很快就会来支援!fuck!”
马格门迪拼命操作着终端,试图和军方的人取得联系,但那该死的东西总是提示他设备故障。
罗伯特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闭嘴你这杂种!还不都是因为你!我们本可以在事故发生的初始就离开这间研究所,但某人摆出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认为凭借我们几人就能轻松摆平一场人鱼的暴乱。哈!军方的精锐部队?他们甚至连道里安一条人鱼都搞不定。”
“我?你当初求着要我投资你的医院时可不是这副嘴脸,罗伯特,要是没有我拉你入伙,你他妈现在还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庸医!”马格门迪的脖子涨得通红,他恨不得现在就把罗伯特扔到楼下去喂人鱼,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不乐观,偏偏罗伯特这蠢货还要搅局。
“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