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摘星的声音尖锐高亢,她的话落下来的时候,还未曾说完,便听李现之怒喝道:“够了,李摘星,你是把脑袋磕疯了吗?来人!将二姑娘带回府去!”
李摘星喊完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去看她哥哥,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时雨身上。
她提起她哥哥心里有别的女人,就是想看时雨暴怒,想看时雨生气,想看时雨像是她一样发怒,可是时雨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面色清冷的看着她,让李摘星越发生气。
李摘星觉得她现在就像是困兽犹斗一般,她自己也知道,但控制不住,哪怕自伤八百,她也要伤时雨一千。
这时,一旁的小厮也顾不得旁的,只得将李摘星硬生生拉出厢房内,带回李府。
李摘星被扯出去的时候,还一直在喊:“我哥哥从来就没喜爱过你!”
一时间,客栈厢房里只剩下了时雨与李现之两个人。
李现之正迟疑着想,他要不要说些什么话安抚时雨,便瞧见时雨抬起眸来,目光清凌凌的看着他。
“李公子。”那如同雨后清荷的姑娘望着他,眼眸中是少有的清冷,口吻也那样疏离,她道:“小女子有一事,想与李公子言明。”
李现之喉头一滚,心底里突然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还尚未答话,便听见时雨道:“我们退婚吧。”
我们退婚吧
时雨说出“我们退婚吧”这五个字的时候,目光直直的望着李现之。
那位一贯端正清冷的公子拧着眉站在她身前,头顶白玉冠,面色清淡,似是一座常年也化不开的雪,时雨上辈子化了一辈子也未曾能化开,这辈子也懒得去管了。
时隔了一辈子,她终于亲口说出这五个字了。
李现之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淡粉色的唇瓣都跟着抿紧,丹凤眼里满是冷意,他定定的望着她,半晌后,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我二人便能谈论的了的?时大姑娘做事,一向如此儿戏,不顾后果!”
时雨懒得与他争辩,只道:“当初,我不慎落水,李公子救了我,我甚是感激,后来我要我父请人上门提亲时,曾与李公子言明,若是不喜,可以拒绝我,但李公子未曾拒绝过我,所以我便以为,李公子也是喜欢我的,却不成想,原来在李公子,在李家人眼中,我一直都是以当日的事情威胁你们。”
“今日在马球场,李二姑娘落了马,不管不顾的将所有罪责赖在我头上,我才知道,原来李二姑娘心中是如此想的。”
提及此事,时雨面上更冷淡了。
在很久之前,李现之救过落水的她,但是,她早在落水之前,就喜爱李现之了,后来李现之救了她,他们之间便有了更多的联系,她以为这是天赐良缘,所以毫不掩盖的向李现之表达过她的好感,并主动去央她父去通婚。
大奉现下民风虽然开放,但女子落水,身形毕现,男子相助,难免肢体纠缠,那些事说出去也不好听,若是提及女子名声,定是会有不好的影响。
时雨不知道李现之当初答应这门婚事,是不是有这方面的考量,她只知道,既然双方都不喜欢对方,那就应该喊停了。
这门婚事,从她的一厢情愿开始,那也由她今日亲自结束,今日之后,他们都自由了。
听闻时雨提起这件事,李现之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他的唇瓣紧抿,似是也记起了那一日。
那一日他们参宴,娇娇俏俏的姑娘落入了湖水里,湖水荡漾,姑娘在尖叫,远处便是丫鬟与侍卫,他分明可以喊一声,但是他没有喊,鬼使神差的跳湖去救。
后来康佳王府的人来探口风,他面上冷淡,却不知为何,一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再然后,便是这姑娘一日又一日的来缠着他,一日又一日的与他吵架,他偶尔也觉得烦闷,会和朋友抱怨,会和妹妹讲几句不好听的话,但是——
“父母之命。”李现之的双眸微微泛红,像是在与谁置气一般,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行字,道:“媒妁之言,你我二人,做不得主。”
“放心。”时雨便道:“我不会让李公子为难的,我会与我父说明,以我“身子不好”,不能成婚为由,叫我父来退婚。”
“日后,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李公子也好再去找你真正的心上人。”
左右,上辈子他们没退婚,李现之也未曾管过她半点,这辈子她还是早早退婚了才好,免得再落到跟上辈子一样的地步。
至于什么兵部侍郎家的三嫡女,时雨之前见过,但是却并未直接听说过李现之与这位三嫡女之间有什么关系,不过,现在这件事与她也没关系了,李现之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她已经全然不在意了。
时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
她踏出那道门的时候,像是将所有过去背负的沉重的包袱都丢掉了一样,步伐轻盈,一次都未曾回过头,反倒是被丢在厢房之中的李现之如遭雷劈,浑浑噩噩。
时雨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刀,刺进他的胸口,让他无法呼吸,让他头晕目眩,他立在空荡荡的厢房之中,竟像是石化了一般,半晌都走不了一步。
时雨走了,走出了过去的牢笼,裹着一身力气,冲向了未知的路途,但他走不脱,他站在昏暗的房屋内,像是被丢下了一般。
事情怎么会到今天这一步呢?
李现之想不通,明明时雨是那么喜欢他的,怎么转瞬之间,便都变了呢?
退婚这两个字像是魔咒一样压在他头上,让李现之呼吸急促。
而正在这时,门外的小厮小心的迈入到门内,试探着似的望着李现之的脸。
他们大公子那样霁月风光的一个人,平肃端正清冷,此时却惶惶然的站在厢房内,像是被人丢下了似的,连魂儿都找不到了,小厮瞧的心疼,斟酌了几句,小厮便低声道:“大公子,小的瞧着,郡主说不准就是一时气话,并未真的这般想。”
方才时雨与李现之争吵,他就守在门外,自是听见了。
立在厢房内的白衣公子终于抬起了眼眸,定定的望着他。
小厮又道:“您瞧,这不都是二姑娘惹的祸事吗?二姑娘若是不提兵部侍郎家的三嫡女,郡主肯定也不能提退婚,说来说去,还是郡主吃了酸醋。”
兵部侍郎的三嫡女姓顾,与李摘星是闺中密友,以往常来李府做客,但是后来,时雨与李现之订婚了之后,这位顾三姑娘也常来,偶尔还在李现之的院外走过,若是撞上了,他们还会见面行礼,因着以前还是一个诗社的,所以也讨论过诗词,但是更多的交际便没有了,此事若是细究,也有些滋味儿可咂摸。
小厮这样解释,也是说得通的。
李现之胸口顿时敞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