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语一般,凌游说:
“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是钟兴过来那天,说他去二科和一个女患者聊了几句,说她钝钝的。我想那个时候的她,不是钝,她只是内心的痛苦过于庞大,需要用很大的力气假装正常。”杨亚桐不知道该说什么,给他倒了杯水,塞进他手里。凌游双手紧握着水杯,没喝,只用指甲抠上面的图案,“她是个被世界误伤了的女孩。”
假的
凌游有时候想,精神科医生见过太多不正常的人和不正常的思维方式,那他们自己呢?是不是能确定自己的“正常”?
他一直觉得自己像个开着隐形船的隐形人,游荡在人海,旁观世间百态。
迷蒙间,他经过一个婚礼现场,感受到他们热烈的爱意,内心也欣喜;他又路过一间办公室,老板正在骂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一个小职员畏畏缩缩,想要辩解,但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里替他委屈;一个急转弯之后,阴暗的窄巷里,一把刀闪着寒光,唰地从一个小女孩脖颈划过,女孩捂住脖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凌游冲上去抱住她,大叫着“别说话别怕我送你去医院”……
“师兄,醒醒!”杨亚桐抓着他的手推醒他,“师兄你做梦了么?去什么医院?”
他这才睁开眼,在杨亚桐眉间看见了担忧。
“没事,做了个噩梦。”说罢,他不确信似的把杨亚桐搂过来,轻抚他的背,确定这个有温度的身体是真实的,才长叹一口气。
杨亚桐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半。“再睡会儿么?”他问。
凌游很疲惫似的叹了口气:“不想睡了,你睡吧。”
“那我陪你说说话。”
“说什么?”
“说你因为朱芷旸心情低落了好几天。”
“我其实,能感觉到她是在扮演‘正常’。”
“师兄,别想了,是你告诉我的,现代医学总有些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可能精神科这些评估工具,这些量表,都还有缺陷,还需要不断完善,对么?”
“嗯,是我说的。但眼睁睁看着那个惨烈的场面,还是……心有余悸。”
杨亚桐翻身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看他:“师兄你知道么,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你现在这样,看着有点心疼。”
“我?天之骄子?”
“是啊,人那么高那么帅,你家又那么声名显赫,你站在大查房的队伍里,气质都不一样,比其他人更自信一些。”
“没有吧。”凌游苦笑了一声,“我在我们家,算是个挺废物的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