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亚桐似乎很累,没多久就睡着了。
隔了很久再次跟他睡在同一个房间,听他的呼吸声,此时凌游深信,美好的东西都是锋利的。
鼻息喷在毯子上的声音,如拂尘扫过他的耳朵,喜悦和伤感融合在一起,浪潮一般,滚滚而来,又缓缓退去。此时他特别痛恨自己的听力,该听到的时候莫名失聪,该关闭的时刻反而异常敏锐。
这声音,和以前他睡在自己身边时毫无二致。他还记得杨亚桐喜欢睡觉时抱着他的手臂,脚勾着他的腿,下巴搁在自己肩膀上,无论是轻言细语还是温柔鼻息,都能让他的耳朵越来越红,他只得侧过头避开。睡了一阵子,大概觉得热了,他会放开自己滚到另一边,连带着被子也被卷走,凌游被冻醒,也不去找别的被子,故意要把他扯过来,于是杨亚桐又翻了个身,回到抱着手臂勾着腿的姿态。这样的流程,一夜重复多次,被凌游取笑他像烙饼一样不停翻面。
越想越焦灼,越难入睡,他强迫自己想别的问题。想蓝霆给他开的处方,有没有需要调整的,想下次心理咨询,要不要直接告诉他自己的生活状态改变了,想周末的时候回家吃顿饭,不然校长和徐主任不放心……
躺得腿都麻了,凌游轻叹口气,悄悄起身。
“你怎么了?”杨亚桐突然坐起来,声音里还带着些懵。
“吵醒你了?”
“你睡不着么?”
“嗯。你睡你的,我就起来走走。”
“那你别去阳台好么?外面起风了,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
“嗯。”
一阵沉默之后,凌游在黑暗里,背对着他,也没走,就这么站着不动,因为他听不到规律的呼吸声了。
“你,还没睡着?”
“没有。”
“以前,你睡眠很好的,胖大海都闹不醒你。”
“在值班室的时候,我总能想起你跟我说,值夜班不能睡太沉,说醒就得醒,脑子还不能混沌,要彻底清醒,你还说,在家睡觉之前要确认手机是不是不小心静音了,要把音量调大一点。在小儿外科几个月下来,我居然也变成这样了,虽然累,却总不能睡得太踏实。”
“习惯就好。不值班的时候,还是可以安心睡觉的。”
“可你在失眠,我又怎么敢放心睡着。”
凌游闭了闭眼,把思绪都归拢在一起,折成不能再折的形状,攥在手里,躺下,“睡吧,我也有点困了”,他说。
这天一大早,孙奚打来电话,说要给他做心理治疗。
凌游问:“蓝主任呢?在忙?”
“他说你这种程度根本用不着他,我的水平足矣。”
他不信:“是你主动把我这个病人从他手里要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