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江岸明明是在被他亲生母亲的追打当中,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朝蒲予晖这穷学霸瞪了一眼,环顾四周后又发誓道,“总有一天我要对你还有……你们对你报仇的!”
在场的人就连颜暮也没能幸免,都在他指向的范围内。
颜暮不以为意,她认为男主的光环就在身边,这一次她与男主站在同一侧,而相互为谋,至于一个屁大点的小孩,自然不足为惧。
如今有自己在这撑着,未来她想蒲予晖也不会对那人的行径熟视无睹。
只当江岸是中二病发作罢了。
不过,蒲予晖能够避开个人恩怨和成见,抛下包袱来为沈珏发声,这令颜暮对这孩子的欣赏又不自觉地多上几分。
而迎上母亲对别人家小孩十分推崇羡艳的目光,而对自己则是完全的冷落,强大的反差之下,沈珏闷闷不乐地意识到自己被彻底忽视了……教务处的老师们还在因为这母子闹得不可开交的场景而烦躁,直到年轻的女老师最后喊来保安室的人才将这两人驱逐出学校。新安国际也总算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她望向优雅如颜暮,朝着她神色略有些骄傲地介绍起了他们的学生。
“这位站出来发声的同学叫‘蒲予晖’,是我们新安国际从六中挖过来的学生,我们为他免去了学杂费,他个人的学习天分很高,奥赛上估计也能为我们新安取得不错的成绩。”
“是吗?”颜暮附和道。
蒲予晖在这种被过分夸赞声包围当中神情略微有些尴尬,可颜暮脸上宽和的笑倒也不吝啬,完全没有任何家长在感知他与自家孩子不同的时候产生的嫉妒和愤恨,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前辈,满眼欣慰地望着她的晚辈。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蒲予晖从老师那里得来过,从同学那里得到过,却不曾在同辈人的父母身上见识过。
他差点迷失在这种强大的鼓舞人心的赞许中,忘了自己要来这里的初衷,他这时想起,抬眼问去,“阿姨,我们能否私聊过片刻?”
他料想这个风光霁月的女人并不会拒绝,可当她真正答应的时候,他还是真高兴了一下。
就好像自己的道了真正属于长辈的认可。
沈珏这时却突然冒出来,“你要干什么,蒲予晖?”
蒲予晖貌似习以为常,对此也并不生气,他对着沈珏过分在意和敏感的样子,一字一句道,“我认为今天的这件事,你还欠我一声‘谢谢’。”
沈珏却又变得跟自己较真似的,别过脸去,固执地就是不肯道声谢。
倒是颜暮替他发了话,“谢谢你啊,蒲同学。”
……
她和蒲予晖走进四下无人的热水间,一盏冷色的灯光下,酝酿许久的蒲予晖终于开口道。
“那天,我本来是要去感谢林同学的,但她跟我说那些药物不是她买的,而是另外一位阿姨给的,”他微微蹙眉,别扭地解释道,“我朝咖啡厅往里面看的时候,不小心记下了阿姨的长相,所以今天看见阿姨急着来新安的样子,恰巧猜出了您和沈珏的关系。”
“所以,是因为之前的事,你才来帮忙的吗?”
少年极其坦诚,“是的,我从来不掺和别人的事情,但这次是个例外。”
“那还是谢谢你啊,以德报德,”颜暮笑容得体,丝毫不介意小孩子的私心道,“这大概也是我今天意料之外最大的收获了。”
“阿姨,你不会因此觉得我并没有那么善良吗?”
“善良对于人是有要求的,如果我也身处你这个年龄段,我想我也会优先选择保全自己,这又有什么好去苛责的呢?”
蒲予晖仍然处在一种不确信当中,但她前后说起来又那样顺理成章,使人深信不疑。
言归正传。
蒲予晖总算提及来找颜暮的始末道,“阿姨,那些药品花了不少钱吧,您能告诉我一个具体的数字,我来转账给您吗?”
“我先声明,我不是不想接受你的转账啊。”
“是这样的,这些药品是我在朋友的咖啡店里拿的,是他们门店给客人备用的,所以我也没花钱,”颜暮摊了摊手,款款笑容背后徒增了几分无奈道,“能够方便问问你大概具体用了多少东西么?”
“我用了两个创口贴,”蒲予晖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肘,出于不好意思又无法直接展露给颜暮看,他喃喃道,“伤口已经结疤了。”
“那剩下的药品还在吗?”
蒲予晖旋即点头,“在的。”
“要我的意思是,这两片创口贴实在也不好给钱啊,”颜暮对此并无任何厌烦的意思,反而在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极其用心,她的眼眸灵动地眨了眨,提出了这么个折中的建设性建议道,“要不这样,待会儿你带着剩下的药品,我带你一起送还回去,你亲口和别人老板说声‘谢谢’,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意下如何啊?”
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在此之前,蒲予晖默认这样的贵太太应该看不起他的转账,大不了转身就走人。但是她并没有回绝自己想要还这个人情和钱的想法,反而是细细地和自己解释这一笔药物的来源,并表示愿意亲自带自己送回去。
感动之余,蒲予晖灰色的眼眸仍然是飘忽不定的。
他不明白她之所以这么做的根源,就算自己今天登场,为她的儿子保全了最后的脸面,那也不至于要她出面浪费富人最为宝贵的时间去带自己解决有关他的小事。
“您能这样做,我当然很感激……”
“那就一言为定了,还有大概十分钟,你去收拾你的书包,记得拿上那些药,”女人安排得事无巨细,“我的车就是那辆褐色的帕拉梅拉,你待会儿直接跟我在校门口汇合就成。”
蒲予晖的思想还停留在遥远而触不可及的世界里,可突然一夜之间……距离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遥远了。
她极有生活气息的招呼,通情达理的安排,以及认真而不敷衍的处理方式,都让他有种强烈的错觉,他在不久的未来也能成为和他们一样卓越的人。
“好。”
也许城中村贫困潦倒的他如今并没有资格出现在那样一辆光鲜亮丽的车上,可是别人主动邀约,他为什么又要自轻自贱地拒绝。
蒲予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