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予晖强大的共情能力,使他无法做到真正的置身事外。
但他为了避免阿姨的担忧,他无疑以尊重的口吻,佯装完全不知情道,“那就祝阿姨早日解决麻烦了。”
颜暮笑容无忧,“多谢你的祝福。”
“你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信息也都登记了?”颜暮声音仍旧沉静得如同潺潺泉水,不经意之间温润万物,她抬眸,“处理好的话,我便送你回去吧。”
蒲予晖没在执着自己如何回去的这件事,他找出自己的身份证,疾步奔向柜台作登记。
颜暮知晓困窘的少年实在不好意思接受三番两次的善意,如果她冒昧地再去请蒲予晖吃顿昂贵的西餐,反而容易适得其反。于是她趁蒲予晖最后登记信息的瞬间在临近的便利店扫了一圈,看见有新上架的海苔饭团,左右不过十元一个,她顺手多拿了两份,又让便利店的工作人员帮忙加热了两分钟。
等到蒲予晖上车时她又悄悄藏好。
当车子到达目的地附近、蒲予晖转身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颜暮再想方设法拿出来,有条理地塞进蒲予晖的书包两侧的兜里。
专心致志解安全带的蒲予晖并无知觉,他下车后又跑到驾驶位的一侧与颜暮诚挚告别。
他笨拙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对这份工作的珍惜,对她亲自接送的感激,但沿着上坡路走着走着……蒲予晖觉得书包愈发沉了起来。
用不了多久,他当然察觉到了这个不为人知的礼物。
两个巨无霸一般的饭团就塞在他书包的两侧,上面的标签写着,一个是新奥尔良的,另外一个是培根玉米的,他一手将其掏出来,握在掌心,饭团是温热的,还散发着海苔淡淡的清香。
夕阳西下,这是少年难得心中喜悦地爬上了城中村一层又一层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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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别人家小孩的颜暮并没有立刻掉头回公寓,她的车停在了一家鼎鼎有名的西餐厅外,她体面地走进去,悠闲地吃完她的意大利面,最后才趁着夜色辗转回去。
期间,文文和阿沅发来了先生盛怒的各种消息。
对此,颜暮显得异常淡定。
其实她并非不情愿去面对这个男人,只是她清楚地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回不去了。见到他的每一刻,这样的想法都在占据着她的心,她都不得不回忆起该死的过去……以及对比之下惨淡的如今。
他们感情的太高了,从校园到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侣寥寥无几。
彼此的外貌又是那样的出众,在校园文化艺术节上的乐器表演,在智力问答节目上夺得第一的奖金……登对的他们走到哪里似乎都是令人目不转睛的风景,尽管颜暮不愿意承认,那个时候的沈光耀或许不如今天有能耐,但对她的喜好如数家珍,他总习惯于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
后来,这个故事本该没有后来的,其实婚礼前后他已经开始因为他手头积攒的项目缺席,在她独自的准备婚纱和场地的那会儿,她就应该及时止损的离开……可那个时候的她认为他有一份值得追求的事业,她愿意成全他。
可是,成全他的道路上她发觉她已经变得没有自我了。
磁门“咔嗒”一声,开了。
公寓猩红色的沙发上,男人身陷其中,却没有因为躺下的姿势而有一点潦倒颓唐的气息,相反,他蓄势待发、严阵以待。
他眼眸深处没有作为丈夫的温存,反而是口不择言地驳问道,“这么晚了,你难道不告诉一下现阶段还是你名义上丈夫的我,你今天具体去了哪里,又和哪些人产生了交集吗?”
看吧,这就是她曾经坚定不移选择的丈夫。
她并不祈祷着超越灵魂的爱,可就连他的关心也变得这样面目可憎。
“没这个必要。”
颜暮走在玄关处,一层朦胧的磨砂玻璃外晃动着男人起身时高大的身影,只是以往在绝大多数的时光里是自己熬夜等待着他的回来,鲜少有如今天一般他守候着自己的片段。
人影朝着她靠近,他毫不节制地冷声提醒,“那要是再传出那些惹人误会的新闻……”
她神色内敛地挂起外衣,重新将顶层公寓的温度调节至她最适宜的状态,在触控板上又点了点送风,做完了这一系列无谓的小事,她总算静下心来面对她今朝注定被怠慢的客人道,“我不介意。”
“只怕是惹得沈总脸上暗淡无光吧。”
她神色轻松,完全不似为了那件事而困扰。
“颜暮,”沈光耀拿出她并不喜欢且口味奇怪的巴黎水,递来问,“你玩够了吗?”
颜暮自然迟迟没有接过那墨绿色的玻璃瓶。
他深褐色的眼眸落在玄关处,压迫感十足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慢条斯理地松了松衬衣领口道,“如果我今天下面的人没有看走眼,你竟然和别的高中生有了来往,难不成你希望那些更加离谱的新闻登上热搜,是嫌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些了吗?”
颜暮唾弃道,“那你也应该知道,那就是个和我们儿子一样大的半大孩子,我一时怜悯,帮他找了份相对来说安稳的兼职。”
如果不是一贯的体面和教养,那颜暮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脱下脚上的一字拖,朝着沈光耀扳起的臭脸砸过去,她这会这会儿竭力保留着最后的颜面道,“我以为你还算做过我的丈夫,了解过我的为人,自然不会把那些鬼扯的八卦流言与我联系在一起的。”
“或许,是我高估了你。”
她的口气愈发冷淡,直到最后就与空调的出风口并无太大的区别,泛着彻骨的凉意。
沈光耀自认为他已经处理干净了,微博上的词条早已消失不见了,醋意大发的他强压下心绪,为她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换来的却是女人的疏远和冷漠。
可他太过愤怒,不明白她既然已经得知自己的到场,却始终不回来的理由。
可如果自己不去主动逼问,她索性连个最起码的解释也没有。
颜暮和沈光耀相处靠近二十年,大抵也猜得出他心中所想,“沈光耀,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应该围绕着你转,为了使你喜乐,为了保你安心并无后顾之忧,所以我一听到有关你的消息就应该屁颠屁颠地跑回来,然后贴着你的老脸说‘老公,都是他们乱造谣,我心里只有你’这样的鬼话?”
“你不能这么说吗?”他自以为是。
“不,我做不到。”她引以为耻。
“如果你是要来和我商讨离婚协议的细则的,我想我已经做足了准备,愿意陪同你商量具体的条款,”颜暮将沈光耀摆置在一旁的巴黎水又重新塞回冰箱,这么些年以来她都一直很讨厌男人没有物归原位的习惯,整个放置的过程中她并未转身,背过身对沈光耀接着讲道,“但如果你想要叙旧,甚至不切实际地让我去哄你,恐怕我真的做不到了。”
她想她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意向也十分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