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难得颇有耐心地一一回复。
“我很好。”
“你喜欢就自己谈,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一般人我也看不上的。”
“我觉得你们几个人在一起本来就很有意思的,多一个我反而很奇怪。”
但他只字不提给钱的事,沈珏的惯例就此打破,他心里却没有丝毫的不安,那曾经见不得光的未来,突然在摄影棚最后一盏聚光灯下,又重新拥有了不灭的光亮。
其实和妈妈发那条短信的时候他挺尴尬的,他不知道颜暮会一什么方式去面对他自以为的“成长”。
可就算在婚姻关系破裂之后,她依旧给了自己无尽的宽和。
沈珏长叹了一口气,追着摄影师的队伍出去了,问了几个自己对镜头的问题,等到天色暗沉,道路上车水马龙,好心的摄影师特意问,眼神里不再是空洞的讨好和取悦,“沈珏,要不要我们顺道送你回去?”
沈珏没有这个年龄段的朋友,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就听见人家“哗啦”一声拉开了车门——
“上车吧你,别四处转啦,早点回家学习。”
沈珏竟也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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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暮重温着儿子沈珏发来的消息,字里行间竟然没有他的骄纵任性,反而在克制着不需要赞美的时候有种在他年幼时才有过的熟悉感觉。
尽管他幼稚的文字索取着她的关心,颜暮对此并不吝啬她的赞美。
好歹沈珏没有不管不顾冲到她身边来,不像沈光耀一样热心操心,颜暮朝着按摩沙发仰去,不知为什么,心神安宁了几分,文文和阿沅正在厨房里为了一道鲫鱼的做法而相互争执,她一笑置之,又起身调和。
在这家舞蹈工作室外逗留良久的颜暮看见了纪宥完全不顾他伙伴的嘲笑, 自从他看见自己的那一刻起,目光里就燃着张扬的热意。
“暮暮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完全撇开了工作室里的学生, 舍弃了所有手头可能重要的事。
“不是, ”颜暮摊开笔记本,在excel表格上登记下他们这个月的订单数额,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道, “例行查一下你们这个月的账而已。”
颜暮站在自动浮门外,比起初见时的慷慨解囊,她如今的样子愈发专业。
纪宥见不惯的。
是的,在那场派对上他也有过无数种办法带她一起逃离,但内心的好胜心又促使他留下。
才会有和多年身为自己姐夫林易渚的对峙。
可是颜暮给他的反应是直观的。
和第一次见面相比, 这种亲疏远近, 一眼便可以看穿。
纪宥当然想要氛围更轻松愉快些, 他与她说些无关紧要的, “这两月来的效益不错,报班明显增多,利润也在稳定上涨……姐姐,你不想看我跳舞吗?”
“我想,你不是和沈珏一样大的小孩,”颜暮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这一次并没有给足他面子,“抱歉,我并不愿意驻足停下, 特意观赏你的表演。”
如果她真心实意地想推开任意一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颜暮本身也知道或多或少纪宥的小心思, 但是她之所以不愿意戳穿,也是看在她投资的项目上,她不希望自己难得的手笔也白白浪费。
纪宥没毕业,说到底对社会上人情世故的接纳并没有社会人这么强,他经不起一次的抗拒,“你在怪我?”
反问着颜暮上次见面的事。
他慌张之中解释道,“我只是那天太想让你知道我的姐夫不是好人了……我太急了,生怕你误入了陷阱。”
“这并不重要,你并没有义务去帮助我摆脱困境,”颜暮记账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但是她对纪宥却并没有多余的耐心,“我说这些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要和你的家人斗气也罢,玩笑也好,这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无权过问和干涉。”
颜暮今儿个干脆挑明了,也不在乎他会怎么想。
合则聚,不合则散。
她做生意来着,不搞慈善,更不会附赠特殊的情感。
纪宥真急眼了,他把一切的过失放在林易渚身上,“我知道我姐夫一定说了乱七八糟的话,但是姐姐,我只是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机会总是有的。”
纪宥明白颜暮说的这种见面机会,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合作的产业,他这靠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工作室——
那他就一无所有。
本身也没有什么能够留住她的。
只可惜自己年少无知,经济条件更是无法和林易渚相提并论。
纪宥不甘却又十分克制道,“那这个月的财报我一会发给您,下个月我们跟音乐节有个互动活动……”
“抱歉。”
“所以你不回来?”
颜暮言尽于此,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纪宥起身相送,却又在她决然的目光前无能为力。
颜暮与他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