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崔锦之选了他做弟子,那就只好同自己一起,陷入这浑浊不堪的漩涡中了。
也不知道演了今天这出戏,他这位好老师又能够助力他几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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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清晨还带着几分凛冽的寒意,街巷人烟稀少,但零零散散已有人在小道上摆摊了。
相府内,崔锦之还舒舒服服地窝在被子里,房间彻夜烧着地龙,暖和得仿佛和外面的冷意不在同一个世界般。
真爽啊,不用上朝的日子。
真不是崔锦之偷懒,在这个任务世界干了这么多年了,前七年日夜苦读,好不容易考上了,每天天没亮就得爬起来上早朝,鸡都没她起得早。
还得在外人面前端住她那副雅致的模样,鬼知道她每天到底有多累!
唯一轻松点的时刻,就是每月休沐的日子了,什么稳定世界,什么黎民百姓,先暂且见鬼去吧。
这个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她起……
“公子,出事了。”淮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无情地斩断了崔锦之打算在床上赖一天的想法。
她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来,默默地攥紧了拳头,得,打工人的命就是全年无休。
一同候在门外的清蕴听到里面的动静,朝着淮胥挤眉弄眼,小声道:“让你别吵公子睡觉,看公子等会怎么收拾你。”
淮胥也同样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宫里出了大事。”
“都进来。”房内一道声音传来,带着清润和干净。
二人赶紧进去,清蕴绕过屏风,帮着崔锦之整理身上的衣物。淮胥在门口立定,低头开口道:“昨儿申时后,三殿下同贵妃用完膳后,在太液池碰见了四殿下。”
崔锦之系玉佩的手微微一顿。
“三殿下素来瞧不上四殿下,这下遇见了,更是要好好教训一番,竟将四殿下推入太液池了。”
这下连清蕴也轻轻地“啊”了一声,崔锦之更是抬头望向屏风外,眼神中已带上一分冰冷之意。
淮胥又继续道:“幸而二皇子路过此处,将他救了上来。四殿下昨夜就起了高热,听说今早才退了烧。可殿下醒后,天没亮就去太极殿外跪着了。”
“宫里的人来报,说是混乱中摔碎了殿下头上的簪子。那簪子是下旨让您做殿下老师那日,陛下亲赐的。”
“那他如今还在殿前跪着?”清蕴好奇地问。
“是,再过一个时辰大臣们也要上朝了,也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
“陛下不会处置。”崔锦之墨发用一根青簪挽起,接过清悦手中的墨色玉纹鹤氅,轻轻地系好:“在陛下眼里,不过是孩童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更何况,还是他最钟爱的贵妃之子。”
清悦嘟起嘴,抱怨道:“那不是让四殿下平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眼前的少年郎长身而立,温润端方,说出话却又让人不寒而栗:“淮胥,让朝中我们的人一本一本的折子参上去,痛斥贵妃教子无方,罔顾兄弟手足。御赐之物被毁,亦是藐视天威,冒犯君上。”
“还有这段时日来,我让你们搜集三皇子在外侵占良田,私下结交大臣的奏折都递上去。”
她清润的脸上竟也扯出一丝讥讽之意,声音淡而沉:“再多的宠爱,在前朝真正的党争之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备马车。”崔锦之推开房门,散在耳畔的碎发被寒风吹起,面色又苍白了几分,她略略勾起一抹笑,“既然四殿下都搭好了戏台,我这个做老师的,自然也不能缺席了。”
惩罚
太极殿外,白玉阶石,寒冷透骨。
祁宥跪在玉石板上,身上全堆满了雪,少年一袭单薄的衣袍,几乎要与雪天融为一体。
下朝的大臣们正零零散散地向外走着,他们打量着祁宥,成群地小声商讨着什么。
“异族血脉……无缘大统……”
“可若是丞相……”
祁宥听着耳畔凌冽的寒风,感受着刺骨的冷意,安静而温和地低垂下眼眸,看起来乖巧又可怜。
李总管正陪在少年身旁,弯腰劝道:“哎哟我的殿下,您快快起来吧。这天寒地冻的,若是您落下病根可怎么办啊?还是先起来吧。”
看着少年只是安静地低下头,执拗地不肯动弹,李祥急得要命,也不知昨晚这消息是怎么传到大臣的耳朵里,今早的折子是一本本地呈了上去,句句痛斥贵妃恃宠而骄,更是要求严惩三皇子,气得皇帝是大发雷霆。
如今刚散了朝,这薛贵妃已抱着三皇子哭到陛下面前,李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殿内,压低了声音:“殿下还是快起来吧。贵妃已在殿内,陛下定不忍苛责。奴才知道您委屈,只是……”
只是一个毫无背景,不得宠爱的皇子,如何凭借一己之身和权势盛大的薛家抗衡呢?
少年仿佛终于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李祥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见祁宥动弹了一下,抬起头直视前方,大声道:“儿臣罪该万死,损坏御赐之物,冲撞天威,难辞其咎,还请父皇责罚。”
李祥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被四皇子的胆子吓得快要晕厥过去。
可于漩涡中心的祁宥在此刻却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少年要的并不是令和帝那颗从不对他展示的慈父之心,而是借这个机会,让文臣武将想起他。
群雄逐鹿,可怕的并非血雨腥风的夺嫡,而是——漠视。
身后无党派根系,就意味着他还要同前世一般,隐忍数十年。
可他等不及了。
祁宥沉默地想着,指尖一片冰冷,眼眸阴沉,恨意如潮水般翻涌在心口。
大冷天的,李公公头上却要急出汗来,刚要开口再劝少年,又听远处高声唱道:“丞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