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重大的日子,平日滴酒不沾的崔锦之,也迫不得已地喝了几杯清酒,素净的脸上微微泛着一抹浅红,更添明艳。
坐于席间后方的官员女眷,瞧见对面丞相眼角泛红的模样,都忍不住羞了脸,更有大胆的,视线便直直地落在崔锦之的身上,好久都未曾移开半分。
祁宥看得心头一片烦躁,面上也控制不住表露出几分,吓得原本高谈阔论的官员都磕巴了一声。
“四殿、殿下,可是臣方才有哪句说错了?”
少年很快遮掩好情绪,举起酒杯道:“自然没有,不过是大人之言说得宥心中感触颇深。”
说完,便痛饮一杯,看得那官员更是受宠若惊,连忙也跟着一口气喝光了。
祁宥应付完眼前这人,才注意到崔锦之面前已围了不少人了。
平日里丞相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淡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许多人有心结交,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如今好不容易抓住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众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将崔锦之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下祁宥连衣角都看不到了!
他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看着上首乐呵呵的令和帝,站起身来朗声道:“父皇万寿,儿臣特意献上一礼。”
丝竹声停了下来,原本站立的众人皆安静下来,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崔锦之缓缓吐出一口气,总算走了,又看向大殿中央的少年,无奈地笑了笑。
用她准备的礼物,来解她的围,这个臭小孩,越来越精明了!
只见丰神俊朗的少年拍了拍手,三四个小太监抬着一副盖着红布的长六尺宽五尺的木框上来。
忽听鸣钟击磬,悠远绵长,众人屏息静气,目光紧盯着祁宥。
他缓缓揭开红布,正是一个浑然天成,笔力苍劲的“寿”字。
勾如露锋,兼纳乾坤。
可这个寿字内,又由一百个小寿字组成,甲骨文、商鼎文、燕书、古斗金文、篆、行、草百字百样,各有千秋,琳琅满目。
四周还盖着“玉帝天文”、“瑶池宝意”,更有帝君玉牒的道家气韵。
浑厚古朴,肃穆庄重。
“好、好、好。”令和帝大喜,连连赞叹,他站起身,甚至快步走下阶台,忍不住细细观摩。
一旁的翰林院学士也捻着胡须开口道:“满百无一同,却能浑若一体,实乃世间罕见。”
令和帝将目光转向祁宥,笑道:“这字是宥儿所写?”
祁宥坦然地笑了笑:“父皇明鉴,这字……自然是老师所写的了。”
“原来是借着崔爱卿的手,借花献佛来了!”令和帝哈哈大笑,用手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又道:“赏!都赏!”
说罢大手一挥,即刻命令内侍将百寿图挂于殿内,供众人观赏。
百官皆细细品鉴,又忍不住暗叹起丞相之才。
寿礼
珠玉在前,其余皇子的献礼都掀不起任何的波澜了。
景王祁旭沉得住气,见令和帝对他送上“松鹤延年”的摆件没什么兴趣,只是温和地坐了回去,倒也没表露出来任何不快来。
成亲多年,终于在前些日被令和帝想起来封淮王的大皇子,也献上一个毫不出挑的寿礼便算了。
只有三皇子祁邵,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总是用鼻孔看人的祁邵,经历了几年的军营生活,除了外表黑瘦不少,性子也不似从前张狂了。
他一脸笑容,还是有几分骄傲的扬起脖子道:“儿臣驻守辽远时,寻到一只玉爪海东青,儿臣亲自蹲守了几十天,终于将其捕获,又找来训鹰人日夜磨掉其野性,终得这只神俊无比的猎鹰,特来献给父皇。”
祁邵脸上的喜色更加灿烂,忍不住看了一眼端坐于案前,神色平静的祁宥,故意大声道:“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如九霄之云威武有力。”
什么狗屁不通的祝福语。
崔锦之在心底默默吐槽着,从前她总觉得祁宥是个小文盲,现在看到祁邵这个样子,薛家人都把他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不禁让她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对祁宥太严苛了。
莫名其妙接收到自己老师充满怜爱的眼神,祁宥喉间的一口酒,差点没咽下去。
不过令和帝哪里在意这个,愉悦的不行,连忙让祁邵将寿礼献上来。
如祁宥的寿礼一般,祁邵也用一块红布遮住,他笑了笑,带着势必要将祁宥比下去的自信,伸手扯下红布——
金灿耀目的鸟笼里,一只猛禽,通身雪白,缀有褐斑,喙爪似铁钩一般,煞是威凌。
前提是……如果它还能活着。
此刻鸟笼中的海东青奄奄一息地趴在笼中,虚弱的会随时死去。
宫宴上静谧的可怕,但还是听到了几位官员惊讶的吸气声。
预料中的夸赞之声并没有到来,祁邵奇怪地看了眼周围人的反应,才低头望向一旁的鸟笼。
他面上的喜悦如潮水般快速褪去,顷刻间变得苍白起来。
祁邵艰难地嗫嚅着嘴唇:“怎、怎么回事,这不可能,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