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沉沉,宛若揉碎无数光芒,泛着点点寒意。
“我害怕老师不得转世,才动用了这个秘术,可是老师醒来的那一刻,我却突然明白了——”
祁宥低下头,眼瞳深处隐隐绰绰地浮现出崔锦之的身影,他温和地为她盖上锦被,缓慢地摩挲了一下她的侧脸,扯了扯嘴角,像勾起一抹笑,嗓音低沉:“你不是不能转世。”
“而是……主动离开,对不对?”
崔锦之脸色煞白,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竟然有窒息之感,祁宥的话如雷般落在头顶,震得她耳中轰鸣不断。
“不过没关系,好在……老师回到了我的身边。”少年声音暗哑低沉,一双凤眸弯成好看的弧度,嘴角还挂着愉悦的笑容。
他俯下身,指尖缓缓地陷入崔锦之的乌发中,冰凉的薄唇在她的眉眼处烙下一个轻吻,漫不经心地开口:
“抓住你了。”
“骗子。”
代价
这一场早有预谋的别离,在此刻终于被撕下伪装的皮囊,露出内里的残忍与决绝来。
祁宥面上仍带着温和的笑意,暖阁中的熏炉将银碳烧得红彤彤一片,氤氲热气将少年的乌发染得湿漉漉的,透着一股无害而温顺来。
他缓慢地摩挲了下崔锦之的唇,有些空茫地想着。
原来所谓的情深义重、铮铮誓言,都可以从这张骗人的嘴中吐出。
少年捧着一颗炙热纯粹的心而来,在她的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罢了。
但是没关系。
他抿嘴笑起来,平静地抽离了目光,无论如何,她现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不是吗?
指尖触碰上崔锦之的后颈,少年低沉的嗓音传来,“睡吧,老师。”
少年帝王推行新政,既要上朝议政,还要和那些吵吵囔囔的大臣争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居然还能抽出时间同崔锦之用饭。
就算忙到再晚,也一定会赶回来安寝。
有时候崔锦之睡得迷迷糊糊时,就察觉到身旁的少年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蹑手蹑脚地爬上来,将她小心翼翼地圈进怀里。
但白天,他又摆出一副恶狠狠的别扭模样,每次崔锦之想开口解释什么,他便转身就走——
一副“我再也不信你鬼话”的态度。
崔锦之看在眼里,闷闷地想笑。
笑完后,她又重重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白中透粉,透着健康信号的指尖。
联系不上系统,祁宥又不配合,崔锦之塞了一肚子的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弄明白。
莫名其妙地被拉回这个世界中,身体也比之前健康了不少,什么咳疾气喘,先天不足,通通消失得一干二净,这分明是好事,但不知为何,崔锦之的心头却总是萦绕着淡淡的不安。
不过身为时空管理局的优秀员工之一,别的不说,心态是一等一的好,她收起思绪,拿过一件大氅,准备去院中转一转。
崔锦之在望舒宫中住了好几日,不知是不是因为禁术的缘故,她总是想睡觉,一直到了今日才觉得精神足了些,好不容易出门,却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崔、崔大人,陛下有令……您、您哪儿都不能去。”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被囚禁起来了?
丞相大人先是愣了一下,倒也没为难这些侍卫,乖乖转头回去了。
那侍卫小心地长出一口气,冲着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会意,立刻悄悄儿地溜出望舒宫。
祁宥来的倒比崔锦之想象中的还要快。
进来的时候,崔锦之正坐在窗前同自己对弈,她听见动静,淡淡地抬眼望来。
四目相对,祁宥率先移开了视线,他带着一身的霜雪,一进殿中便被暖炉融化成水,簌簌地滴落下来。
默不作声地扯过一旁干净的衣袍,绕到屏风后换下了身上的朝服,又坐到桌案前批阅着公文。
崔锦之轻轻落下一子,终于结束了棋盘上的战局,才抬头望去,冷不丁地开口道:“为什么不让臣出去?”
几乎是一下朝听到崔锦之的消息,少年便顶着风雪直奔望舒宫而来,连身后大呼小叫的李祥都没理会。
可她呢?
他每日忙的政事她是一句都没过问,方才一身的水汽也不见她关心一句,一张口,就是质问他为什么把她关起来。
祁宥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攥成一团,揉了个细碎。
也是。
从来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贪恋自己的老师多年,又不愿意接受她离世的事实,将她硬生生地强留在这里,还指望她这能在意自己吗?
坐在桌案后的年轻帝王抬起黑沉的眼眸,眼神阴郁晦暗到极致,冷笑道:“不然呢?再让老师跑一次吗?”
崔锦之哪知道他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就见少年眼角泛红,冷声冷气地开口呛她,也不懂是那句话刺激他了,干脆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