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让低头看了一眼, 自己还赤着双脚。
地上的确很凉,不过他习惯了挨热受冻,这点凉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他也习惯了在一些小事和细节上听李蕴的话, 不动脑子直接执行,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和纷争。
李明让回到客厅找出李蕴之前乱蹬掉的拖鞋, 有一只不知怎的被李蕴蹬到了窗帘下面,找了好久才找到。
李明让穿上拖鞋,问李蕴:“洗澡吗?”
李蕴说:“保洁要来了。”
“那等他们忙完再洗?”
“好。”李蕴扯了扯裤腿,“我要先换条裤子。”
于是李明让又去翻李蕴的行李袋。
几分钟后,四个保洁人员上门,有条不紊地更换沙发套和床上用品,这个房间里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四个保洁人员似乎司空见惯,即便面前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没穿上衣,他们也眼皮子连都没抬一下,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时间走到夜里十二点,保洁们大包小包地离开,李明让去浴室放热水。
李蕴性格比较龟毛且有轻微的洁癖,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因此林叔准备得相当充分,消毒纸巾和一次性的马桶垫以及浴缸套都用盒子码得整整齐齐。
李明让先用热水把浴缸清洗一遍,又拿着消毒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最后铺上浴缸套、放满热水。
等他忙完,李蕴已经靠在门前等着了。
李蕴一成不变地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姿势,脑袋微歪,虽然视线落在他身上,但是没有焦点,很明显在发呆。
灯光把李蕴的五官照得十分清晰,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拉出一条条阴影。
李明让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李蕴面前。
李蕴涣散的视线跟随他的脚步移动。
“水放好了。”李明让说。
“哦。”李蕴呆愣几秒,眨了眨眼,乌黑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清透明亮,他抬头看着李明让,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我和萧致在客厅里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李明让没有急着回答,他垂着眼皮,眼睛一眨不眨地和李蕴对视。
他眼里的困惑有一瞬间特别明显,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在实话实说和撒谎敷衍之间徘徊了下,考虑到李蕴的臭脾气,最终选择了前者。
“都听到了。”
“那我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嗯。”说完补充,“听到了。”
李蕴用舌尖顶了顶脸颊的软肉,话到嘴边,莫名紧张起来,搭在臂弯里的手指时不时地蜷缩,把衣服抓出一道道皱褶。
“那——”话艰难地挤了出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说完,心跳不受控地加速。
李蕴甚至感觉心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仿佛拉了一条透明的线,以前线的另一头被萧致拽着,现在线的另一头被他塞到了李明让手里。
李明让没有说话。
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脑海里,一个猜测隐隐浮现上来。
李明让不是优柔寡断且喜欢拖泥带水的人,这点从他拒绝安瑶上面就能看出,可现在看着李蕴眸子里映出的自己,他注意到自己张着嘴巴,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李蕴的眼神从紧张到期待、从期待到冷静,不多时,一层冷意宛若塑料膜包了上去,他没有表情,身体绷紧地等待李明让开口。
“你——”李明让顿了一下,“还记得你跟我的约法三章吗?”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可李蕴的脸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眼中残留的紧张和期待溜得一干二净,只剩一片寒霜。
李蕴向来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这次也一样。
“记得,提这个干嘛?”
“不能随便靠近你,不能随便打听你,不能随便约束你。”李明让曾将这三句话牢记于心,像每天早起复习英语单词一样地反复地想起、反复地背,他缓慢地说,每个字都说得很轻,却每个字都有棱有角地砸在李蕴的心脏上。
李蕴脸色难看,身体往后一晃。
李明让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
李蕴借李明让的力道站稳,另一只手一把抓上李明让的手背,他的指尖按得用力,指甲盖边缘的肉里没了血色。
慢慢地,那只手有些抖,但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李明让的目光扫过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再往上抬,定格在李蕴那张同样毫无血色的脸上。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李明让目光坦然,仿佛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所以我没有想法。”
“……”
李蕴的手松开,落下,无力地垂到身侧。
“我说过,主动权在你手上,你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李明让松开李蕴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