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知道邓明姜在不高兴些什么, 遇到朋友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看人家季初燕笑得多开心。
想归想, 但她不敢说。
嘴上的手松开, 邓明姜不咸不淡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无聊,过来这边走走。”季初燕像是早就想好了台词, 说得那叫一个流利,还往后指了一下,“我在那边吃饭, 顺着这条路就过来了。”
邓明姜问:“哪边吃饭?”
“那边。”
“哪个饭馆?”
“就、就一个川菜馆。”
“叫什么名字?”
“……”季初燕答不上来,表情肉眼可见的慌乱, 他挠头说,“我、我直接进去了, 没记饭馆名字。”
邓明姜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朱小爱直皱眉头,她抬起胳膊撞了撞邓明姜的腰侧:“哥,你问就好好问, 这么凶干什么?”
说完,她蓦地想到什么, “不对啊,那边不是湖吗?哪儿有什么川菜馆?”
季初燕:“……”
他后悔一直在这里蹲点了,早知道先去楼上找一家店吃饭。
季初燕心虚得不敢直视邓明姜的眼睛,他穿得不少,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
还好邓明姜的目光没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只道:“我去书店,你呢?”
季初燕摸摸下巴,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双手背在身后,吞吞吐吐地说:“我没什么事干,也去书店看看好了。”
“好啊好啊。”朱小爱高兴地说,“那一起呗。”
季初燕没有应声,忐忑不安地抬眸看向邓明姜。
邓明姜已经把头转了过去,说了句随便,然后迈开步子朝书店里面走去。
季初燕眼睁睁看着邓明姜走到前面,脸色发白,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他像一只老鼠,从地沟里爬出来,偷偷摸摸地、战战兢兢地走在街道上,可他脚下的路不是水泥地,是一层薄如蝉翼的冰。
他真正体会到了如履薄冰的感觉。
他的命运全交在邓明姜身上,只要邓明姜的步伐稍一沉重,他脚下的冰就会破碎,他不知道会掉向何方。
下场总归不是好的。
季初燕呆呆站在原地,直到被朱小爱扯了下袖子。
朱小爱心里真是奇怪极了,她哥和季初燕是朋友,前几天还一起吃过饭来着,怎么一转眼就跟仇人一样?
她不清楚她哥和季初燕之间发生过什么,为了不让季初燕尴尬,她拉着季初燕往书店里面走。
一边走一边说。
“哎呀,我哥可能心情不好,悄悄跟你说,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才被我大姨念叨过。”
季初燕问:“阿姨念叨他什么?”
“还不就是希望他多出去走走,不要老宅在家里,开阔一下心胸、陶冶一下情操、丰富一下生活。”朱小爱想着季初燕是邓明姜的朋友,说话倒没多藏着掖着,她长吁短叹地说,“我哥那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内敛了,你知道是哪种内敛吗?”
季初燕说:“他不爱主动,也害怕主动。”
“嘿,你怎么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朱小爱惊喜地拍了下巴掌。
她和不少人说过他哥内敛,那些人都觉得她哥那叫成熟、稳重、靠谱,内敛多好啊,走低调路线,不张扬、不突出、闷声干大事,这不是一个好的品质吗?
可她不这样觉得。
她觉得她哥像一个盒子,盒子封得死死的,外面还挂了一把锁,钥匙不知道去哪儿了,锁孔也生锈了。
她哥不是不愿意打开盒子,实在是那把锁挂得太久,要找钥匙、要清理锁孔里的锈、还要面临打开盒子后可能无法恢复原样的风险。
久而久之,那把锁不再是挂在盒子外面,而是从盒子表面长了出来。
他哥心头也挂了一把锁。
很难打开的锁。
她知道仅凭她哥自己根本打不开那把锁,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她看中了何寒,可惜何寒一直犹豫、一直徘徊、一直保持着他的礼貌和边界感,何寒在锁前站了很久,却连手都没伸出过。
朱小爱恨铁不成钢,从兜里掏出两块黑巧,一块递给季初燕,一块撕了包装放进嘴里,嚼得嘎嘣嘎嘣直响。
季初燕看着手里的黑巧,一时愣住:“这是你买的?”
“对啊。”朱小爱说,“怎么了?”
季初燕想到邓明姜吃的那两块黑巧,代替了陈皮糖的位置放在邓明姜的兜里,他原以为是哪个暧昧的人给的,没想到黑巧的主人是朱小爱。
刹那间,盘旋在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散去。
季初燕苍白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容。
不是别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