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昌离棚葛二十多公里,不算远,但山路迂回蜿蜒,雷朗开得慢,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才到。我后半程基本是昏睡着的,到了地方摩川将我晃醒,我脑袋还是懵的,迷迷糊糊下了地,没等看清眼前的风景,就被个什么东西猛地捶过来,后背直接抵到车上,肩膀隐隐作痛。
“哥,你怎么也来了?”昆宏屠捏着拳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我揉着肩膀,感觉自己肋骨连带着都疼起来:“你小子……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个伤患?”
他好像真的忘了,脸一变,忙替我揉肩:“对不起啊哥,我真给忘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拍开他的手,正想问他怎么在这儿,身后突然响起敲玻璃的声音。
我往后一看,摩川在车里冷冷指了指门把的位置,无声做了两个字的口型。
“让开。”
我下意识往旁边让开,再看车的另一边,原来是被墙挡住了。
车门被大力推开,摩川跨着长腿步下车,关上车门时,我好像看到整辆车都晃了晃。
他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给我,掠过我和昆宏屠,朝迎上来的众人客套性地寒暄了几句,随后便一起进了葡萄园。
“频伽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昆宏屠望着摩川背影忧心道。
我没好气地推开他:“你离我远点!”
山君不会怪罪的
大部队走在前面,我和昆宏屠跟在后面。从昆宏屠口中得知,这个葡萄园是他小姨家开的,他日常就在这里工作。
“我小姨跟村子里其他人一样,也是几年前受政府号召开始种葡萄的,苗子都是进口的苗嫁接在咱们本地葡萄桩子上。”昆宏屠指着左边一株到肩的葡萄道,“这个,赤霞珠。”又指着右边一株葡萄介绍道,“这个,梅洛。”
那模样,骄傲地仿佛是在和我介绍他的两个省状元女儿。
「现在主要还是预防白粉病,一亩地30-35克三锉酮,要喷洒到位。」摩川停在一株葡萄藤前,翻看过葡萄叶的背面,又蹲下来查看它的主干,「今年没有剥皮吗?」
他说着,目光看向人群中站在最前头的中年妇人。那妇人四十多岁,与昆宏屠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是一副未语先笑的面孔。
「今年……今年人手不太够,就剥了十年以上的老桩。」妇人支支吾吾,跟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一样,满脸的紧张。
摩川手指轻轻一抠,抠下一大块老化的树皮,捡起来递向身后众人:「八年以上的都要剥,剥完烧了,别偷懒。」
妇人臊着脸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马上让人剥。」
摩川一排排葡萄架巡查过去,看完了一家又一家,看到下午五点多才算全部看完。
但这时,天上却突然下起雨来。
这雨来势汹汹,转眼便黑云压城,雷声阵阵。雷朗评估了下雨势,转头建议我们还是先不要回去,说路上怕有落石风险。
我被落石砸怕了,自然没有异议。摩川望了眼被暴雨相连的天地,也默许了下来。
作为雨季来临的标志,这场雨滋润了厝岩崧的生灵,带来了丰收的好兆头,同样亦带来了山体滑坡与落石的风险。
大自然的馈赠总是福与祸相伴,对谁都很公平。
到了晚上七点多,雨仍然不见小,雷朗过来询问摩川要不要今夜在左昌过夜。
“索兰家的房子是我们村最好的,我已经同他们打好招呼,您和这位夏人朋友随时随地都能过去。”
摩川点点头,起身去到屋檐下,接过雷朗递给他的黑伞,撑开了,却没有立即走,而是微微偏身看过来。
“不走?”
我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等我,心脏失序地跳动了一下,撑起身急急跑到他的伞下。
“走。”我抓着他胳膊笑道,“一起走!”
索兰家就是昆宏屠的小姨家,我们到时,昆宏屠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住,要和我们一样留宿此地。
索兰空出了两间房,摩川一间,我一间,昆宏屠和他表哥们挤一间,睡地上。
我一听,这怎么行,忙表示用不着一人一间。
“睡地上多不舒服?还不如两个人一间,这样谁都有床睡。”我说着去看摩川,“是吧,频伽?”
我这话有理有据,实在让他难以反驳,不管心里面怎么想的,表面上他终究是认同了我的提议。
“我和柏胤一起住吧。”他与我对视须臾,谦和地表示。
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家具,房子的女主人索兰给我们另拿来了一床被褥铺好,还贴心地备了一壶荞麦茶放在桌上,以供我们夜晚饮用。
五月的厝岩崧,白天太阳高悬时还好,到了夜晚就有些凉了,特别这会儿还在下雨,就显得昼夜温差更大。
我拍了拍松软的被子,对坐在桌边饮茶的摩川道:“你要睡外头还是里头?”
不知是不是也要遵守“不坐卧高广大床”的戒律,层禄人长得高大,床却很小,一米二、一米三的样子,跟酒店里的单人床差不多。
一男一女可能还好,两个男人,特别是我和摩川两个身量都不矮的成年男人并排躺,多少就有些拥挤了。
“随意。”摩川抿了口茶道。
索兰准备了两套新毛巾和新牙刷,可以简单的洗漱,另外还拿来两套儿子的睡衣,让我们睡时更换。
“那就外头吧。”背对着摩川,我逐一脱下身上的衣物,脱到裤子时,模糊间感到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我的腰上,然后缓缓下移,来到臀上,腿上……
而当我换好衣服转身,摩川望着半开的窗户,一副观察雨势的模样,瞧着并无异状。
“这雨,你有没有觉得跟去年那场很像?我们也是被大雨阻挡,没法儿回去,只能夜宿农家。”我坐到床上,双手撑在身后,陷入并不久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