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吵不醒他,可一旦发现我有离开的意图,他便不满地皱起眉,将我更揽进他的怀里。
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温度稍微低了些。我抓住被子里的手,轻声哄他:“摩川,我去关一下闹铃,很快回来,你先松一下。”
摩川将脸埋进我的颈项,也不知是不是醒了,胳膊听话地松开,腿也没再缠着我。
我下床走到落地衣架前,从摩川的西服口袋里找出那只还在叮叮咚咚的手机,关掉了闹铃。
摩川的手机很旧了,还是他大学用的那支,我曾经提议要给他换新手机,被他拒绝了,说旧手机还能用就不会换。
手机没有锁屏,我一将闹钟按掉,就跳出了摩川昨天使用手机时停留的画面。
浏览器的搜索栏里,明晃晃是我的名字,而右下角打开的网页数,多达五十几个。
发现恋人在搜索自己的名字,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好奇心爆炸吧?
我迟疑片刻,还是没抵住心中旺盛的好奇,告诉自己只看一眼,看一眼就好,快速点开了那五十几个网页。
按照网页打开的顺序,从后往前——情侣吵架怎么办;冷战要如何结束;柏胤在业内是什么水平;珠宝设计师与女明星的恩怨情仇;柏胤的松林流水值多少钱;惊!柏胤给谷家千金设计的结婚项链竟高达这个数……
柏胤……柏胤……
全都是关于我的,或者跟我有关的。
这时,身后大床上,摩川翻了个身,发出一些响动。我做贼心虚,手一抖,不知怎么回到了手机桌面。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图标映入眼帘——q版小人双手举高展示着一条大鱼,下方是《答题岛》三个字。我惊讶地隔着空气抚摸那个app,不禁生出一些荒唐的联想,摩川……该不是因为这个才不换手机吧?
将手机放回原处,我回到床上,主动挨近摩川。
他像是一只敏感的野生动物,一有人靠近便下意识睁开了眼。只是眼睁开了,人却不怎么清醒,愣愣看了我半天,疑惑地叫我:“……柏胤?”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睡在他身边。
“是我。”我抚着他的脸颊,低低答应。
他蹭了蹭我,似乎在确认我的真实性。等确认好我不是个幻觉,便又安心地睡去。
我陪了摩川一上午,下午工作室那边赵来冬来电,说有个比较急的合同需要我签字,我只能给摩川留了张纸条在床头柜上,驱车前往工作室。
将堆积的文件全部处理完,已经要下午四点多,我正准备回家,菀姨又来电话,说知道我这几天为柏齐峰的事忙里忙外,很辛苦,特地为我炖了鸡汤,要给我送家里去。
我家可还藏了个摩川呢,怕两人撞见双方受到惊吓,我忙道:“我来拿吧?我正好这会儿下班,顺路去一下您那儿就行。”
“那好,也省得我跑一趟了。”菀姨道。
路上有些堵,到菀姨家已经是五点多,我怕摩川等得心急,便想给他打个电话报备一下自己的所在方位,但不知是不是他还在睡,一直没接。
我只能转而给他发去信息,告诉他会晚点回去。
“你再等等哈,我加了点松茸,要再煮一会儿。”菀姨在厨房里对我道。
“不急,您慢慢来。”收起手机,我冲她笑笑。
严教授这几天在外出差,家里就菀姨一个人在。她问我柏齐峰的事,我将知道的都和她说了,她听得神清气爽,直言都是报应,老天有眼云云。
报不报应不知道,反正以柏齐峰的人品,出事了我是一点不意外。
“看来你妈是真的得道了,在天有灵啊,那说不准你的姻缘很快也要来了!”菀姨乐呵呵道。
经她这样一说,我忽然很想聊聊关于摩川的事。
“菀姨,我有个朋友,和对象是异地恋,前阵子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了……”
菀姨对我来说,如同半个母亲,无论是人生经验还是处世为人,她都要比我优秀太多,自己想不明白的事,问她总是没错的。
关于贺明博,我一直以为摩川是因为我和蒋博书私下联系才生气,但那天晚上去找他他又说我还是没懂。到底要我懂什么,我需要旁人指点一下。
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我问:“为什么对方要生气呢?我那个朋友一直没想明白。”
菀姨听完了,直接就说:“是我我肯定也生气。”
双手环胸依在厨房门口,我闻言挑了挑眉:“为什么?”
“因为是异地啊。”菀姨掀开锅盖,盛了一勺鸡汤在小碗里,尝了一口道,“情侣夫妻之间,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感情?”
菀姨点点头,将锅盖又盖回去,继续小火煲汤:“感情确实很重要。”她转身拉着我坐到餐桌旁,“以前你严叔叔为了他的研究,经常到处跑,别的问题我未必能回答,但这个问题,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普通情侣之间,感情最重要,但是异地的情侣,信任更重要。我在原地等你,你在外面到处跑。外面的世界是我不知道的,全靠你来告诉我。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我完全不会怀疑你。”
“但是有一天,你突然说有一件事瞒了我四个月,当中还掺杂着很微妙的人,虽然你出发点是为了我,可本质上你还是伤害到了我对你的信任。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做得对或者不对,而是你消耗了我们彼此间的信任。”
菀姨以过来人的身份为我解答:“今天你瞒了我四个月,明天会不会瞒我更多?后天,你会不会干脆移情别恋?这种彷徨和恐惧,一般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我似懂非懂:“所以对方生气,是因为我……朋友的行为,让他们之间的信任产生了裂痕?”
菀姨左右寻找一番,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来一个陶瓷杯子。
杯子很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青蓝色的冰裂纹杯身上,有一道锔过的痕迹。
“这只杯子,我很喜欢的,喜欢到摔碎了,都要请师傅修补好。”菀姨转着杯子道,“信任就像杯子,感情就像里面的水。因为裂缝不大,还能修好,所以感情不会漏。但如果裂缝很大,修都修不好,感情就会像水一样流走,再也回不来。”
“留在原地的人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你和初文都以为老严和我,是老严更爱我,那是你们不知道,我年轻时候为了他流过多少泪。”
听了菀姨的话,我盯着那只被打上补丁的杯子,不由后怕起来。
还好还好,我和摩川之间只是小问题,还没到不能修复的程度。
拿上菀姨的爱心鸡汤,我回到家里,才将保温壶放到桌上,脱掉外套,身后便偎过来一具高大的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