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可今天的斗法,既没有给他们摆法坛、祭鬼神的余裕,也没有倒霉鬼第三人,作为双方术法争夺的媒介,所以反而玩不出多少花头。
实打实的法力道行对抗,差上一瞬就是败,外行人连个热闹都看不了。
高典法师他们之后,又连着四场比斗,全都是在一两个回合之间,就分出了高下。
致远道长和元婆婆也都上过台。
元婆婆倒是胜了,致远道长却遇上了阳莲大法师,身上十九种线香、香丸,能通令鬼神的香道手段,遇到阳莲大法师一股炎气劈头盖脸打过去,全被驱散,一个回合就自认不如。
关洛阳一边听着秋笛的解说,一边配合自己的眼力、耳力,估量这些法师能造成什么档次的破坏。
第六场比斗,演州府药师院的续罗和尚上台。
按照抓阄的结果,他的对手是真武祠的人。
众人看向秋石。
秋石背后,关洛阳站起身来。
韦顶公看见他上台,眼神微变,道:“且慢,此人一头短发,穿的也不是道袍,似乎并非真武祠的人吧?”
面对众人质疑,秋石平淡的说道:“这是我九鹤师叔的弟子,秋鸿师弟,他生性义烈,常年奔走于交趾各地斩鬼除怪,不愿留姓名。所以并不常穿道袍,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不久前他斩杀恶贼妙松时,被削断长发,所以才是现在这副模样。”
“妙松被他杀了?!”
“是他杀了妙松?”
这话一出,三百余人之间,好些派门都有些躁动。
韦顶公还不依不饶:“那前几日,怎么没有见他披麻戴孝在殿前?”
“他伤心过度,在后院昏沉了数日。”
秋石转身吩咐两句,有道士去取来一本厚厚的册子,“诸位前辈若还有质疑,大可以看我真武祠弟子名录。”
台上,关洛阳目光澈然,回望一眼。
……
昨天晚上,真武祠里。
关洛阳主动找到了秋石,开门见山。
“我听秋笛说,你让真武祠的人不要参与这一次斗法?”
秋石正在房里磨着砚台,微微点头:“争了也是败,去了又何益。说到底,四十年不变的格局,他们都觉得该到了变一变的时候了,这是大势,就算是师父现在回来,他们也定要争上一场才肯甘心。真武祠现在这种虚弱的样子,要逆势而动,必然自损手足。”
关洛阳犬牙相抵,轻轻磨了磨,道:“那要是我想借一借真武祠的名头,你肯不肯?”
秋石讶然抬头,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晦暗,波涛汹涌,但终究露出信任平和的神色,道:“关兄对我等有救命之恩,但有所请,不违道义,岂敢不从!只是,如果关兄是出于义愤,想帮我们的话,我并不希望关兄趟入这趟浑水。”
“不是只想帮你们,我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要借你们真武祠的名头入这个局。”
关洛阳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玉箓大法师符令留在真武祠这边,是有我自己的想法,如果我能成,那也是双赢的事情,但我要有一个名义才能介入,才能让他们闭嘴。你肯,或不肯?”
自从到这个世界来之后,关洛阳目前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其实都是被动的。
虽然说有时候站在事情的边缘,不容易被特别针对,也更方便看清局势,可是,这跟关洛阳自己的脾气习惯不相符。
刚交的朋友死了,事情都已经摆到眼前来了,要是不能一脚踩进中心去,那我来这一趟,还有什么意思?
况且,他还背着那些任务在身上,只有掌握更多的主动,才更有利于他去完成任务。
秋石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里的石条。
石条末端粘着的并非乌黑的墨汁,而是上品朱砂墨,砚台里稠红如血。
“好,关兄有这个意愿,那我们就试一试。”
……
高台下,秋石取来了真武祠历代弟子名录,翻开到秋字辈,指给各位前辈观阅。
俗家姓名,关洛阳,道号,秋鸿。
对于名门正派来说,外人带艺投师,找个已经身亡的门中长辈做他名义上的师父,彼此借势,这也是有旧例可循的。
当年大明将领俞大猷,听说有僧人参军抗倭,战绩斐然,一时兴起,特地到南少林领略三十六房的武学精髓,结果一根长棍打进去,群僧束手,竟无一人能敌他沙场上的棍法。
后来南少林方丈禅师就出面与他参禅论道,八百武僧带头,选拔南少林周边三千武勇之士,随俞大猷到沿海抗倭。
俞大猷在名义上,就成了那位禅师的师弟,挂名在南少林。
有前贤为鉴,这种事情,秋石做起来一片坦然。
其他人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三清铃摇响,预示着台上战斗开始。
铃声一落,整个木台表面震动了一下,关洛阳身子忽然到了续罗和尚面前,一掌劈落。
这一掌,拍散了和尚半边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