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荒头太公身子一颤,带着奇异的眼神盯住关洛阳,头颅渐渐垂落下去,小斧落地。
众人放下心来,但等了好一会儿,关洛阳还是握着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秋石察觉不对,请致远道长等,一并过去探看。
致远道长从侧面看过去,见他脸上爬满青铜色的纹路,神色看似平静,眼珠却转来转去,耳廓也在微动,机警混着茫然。
“他好像是中了幻术……”
致远道长摸出一个小瓶,拔掉木塞,在关洛阳鼻子前面晃了晃,有淡淡的烟气飘出来,却没有被吸入的迹象。
“闭了呼吸?”致远道长无奈,向祠堂周边那几位法师道,“你们来看看吧,可有办法帮他解了幻术。”
高典法师、阿泽娘子等人,各展手段,一道道法力从他身上扫过,一层一层的化解他中的幻术。
几个人轮番出手之后,心里都不由得滋生出惊异之情,这才察觉到,关洛阳刚才在短短的时间内,将荒头太公斩杀,是一件多么惊险的事情。
他身上中的幻术,其实都只是一些小咒语,属于可以瞬间施放的小术,但由活人桩为基础,彼此搭配起来,能让人仿佛身处多重梦魇之中,不得清醒。
更会五感失调,失去平衡,还有可能出现,心里想动手指头,却动了脚趾头之类的状况。
难怪荒头太公死的时候,眼神那么奇怪,想必他那时候,也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一个身处这种状况下,依旧能一刀捅死自己的人。
片刻之后,关洛阳身上的幻术,终于全部被化解。
他眼珠一转,定定的看着身边这些人,过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
秋石说道:“你刚才身处幻境中,现在所见,是真实的了。”
关洛阳左手一伸,搭在秋石身上。
秋石只觉得自己像过了下电,汗毛全竖了起来,头发好像也变蓬松了一点,但重伤之后,疼痛难当的右臂,却好像舒缓了一些,身上的骨头也觉得暖洋洋的。
他心中恍然,看来这就是汞血银髓成就之后的无声龙吟,可以用来伤人,也可以用来养人。
“果然是真骨头……咳,是真人。”
关洛阳睁了眼睛,手指松开了刀柄,退了两步,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的青铜花纹,也渐渐淡了下去。
又过了片刻,援军赶到了这个镇子。
越王在征询过诸位高僧、法师的意见,得知无法将那些九尺巨人,化为己用,便一声令下,把那些僵硬着的九尺巨人,搬运到镇外的一处空地上。
神火飞鸦、炸药伏雷罐、火炮的声音,接连响了小半个时辰。
又有禁灯大师的毒火作引子,把荒头太公等人的尸体,也都投到火势之中,一直烧到日落时分。
士卒们打扫战场,掩埋同袍的尸骨,在这里驻扎了一夜,处理伤势。
但在入夜的时候,越王却特地找上关洛阳,请他拿上令牌,随同一队精兵,到监军府上去,把马强擒拿。
马强为人机敏,若是去的晚了,让他知道事情不妙,很难料想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一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折。
马强府上那些人,根本拦不了关洛阳,府邸之中火把乱晃的一阵骚动之后,快要从密道逃走的马强,就被关洛阳一脚踹断了膝盖,痛得昏死了过去。
已经好几天没休息的关洛阳,就坐在监军府大厅里面,睡了一晚。
第二天,在大队人马靠近的声音里面,他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筋骨,去跟那些士卒一起打水洗脸。
越王在兵马簇拥之下,来到监军府上,一桶冷水泼醒了被绑在柱子上的马强。
哗啦!
马强打了个激灵,很快清醒过来,目光转了转,看定了越王,哑声说道:“王爷真是洪福齐天,那么多人,还有一头天生地养的妖孽,都要不了你的性命。”
“圣贤有云,得道者多助。”
越王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关洛阳,向马强淡淡的说道,“不过你身边的人也真不少啊,水盗、乱党、还有女真人,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本王赏你个痛快。”
马强冷笑一声:“乱党,谁是乱党?你说本官是乱党,可先帝还在的时候,谁不知道,我等才是兢兢业业,一心要谋天下太平,好叫百姓不要受战乱之苦。”
“建武元年,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陈永华,与诸公上疏,‘北伐不成,再不改元’。八十多年来,历代圣上,几次大战,哪一次不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先帝有志改元,正是宽厚仁德,堪为天下表率,可不久之后,先帝就暴毙而亡,内阁把持政事,办报鼓动开战,到底谁才是乱臣贼子?”
这番话说下来,周围一些士卒不免有些惶恐之意,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关洛阳倒是笑了起来,有些好奇的看看越王,听宫廷八卦这种事情,可是难得的放松。
越王长叹道:“先帝英才伟略,不幸病逝,也是本王心中沉痛之处,本王与诸公这些年来遵从先帝遗命,虚君之治,百业昌盛,更可见先帝远略。”
“可恨还有尔等当朝硕鼠,为一己之私,攀附先帝英名。”
他站起身来,走到柱子旁边,“你们这些年欺下罔上,贪赃枉法,处处用度奢靡之至,自以为享乐无穷,就不思远患。”
“你可知道,那些无力迁移逃避的北方黎民,这些年来为供养女真人的军备、供女真人享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苍生夜泣,殷殷期盼王师北上。”
“你可知道,女真人这些年来,从来不曾放弃过江南征,侵吞大明。你们所谓的谋和,就是要折枪割肉,日渐衰弱,直到有朝一日,能被那些贪婪虎狼一口吞下,嚼吃干净是吗?”
马强脸带冷笑,还要开口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