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旷晴空,念江南里的气候渐渐燥热,人与人之间的氛围也愈发火热。
司徒电落的阐述,非常狡猾,大多是从所谓的概念上入手,真正能够投入实用的,一个也没有,只偶尔有一些论调,让人耳目一新。
但是,当真田千军因为他某些论调,而开口反驳的时候,他也不得不露出更多“实在”的东西,用具体的事例和应用之法,来驳斥对方。
他们一个用更加科学、规整的理论,来指出改造武者的锻炼方向,另一个,则更加强调精神的深度与升华,从扶桑的剑道讲到武士道,又讲到禅宗。
司徒电落口若悬河,真田千军的话语生硬,讲着讲着,却有些口拙,居于下风,他引用的一些古人哲思,直接被讽刺为空想的糟粕。
这却惹得旁边的哈拉尔开口介入。
他们克努特家族的祖上,是海盗建立起来,雄踞在欧罗巴大陆的帝国,后来这个短暂的帝国崩解,这个家族却在漫长的延续之中,染上了所谓古典贵族的习性。
哈拉尔从小就接触到了犹太秘教的思想,那里面对于人的精神修养,心理素质的追求锻炼,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将人的大脑内部,一个凝结精神的神秘所在,称之为“虚拟王冠”,以彰显高贵。
在真灵机械出现之后,那些古老的冥想方法,帮助哈拉尔拥有了远超俗常的武力,被他视之为举世无伦的珍宝。
司徒电落那句话开口就放地图炮,嘲讽所谓古老之意,哈拉尔自然忍受不得。
之后,严真也参与了进去,他更是学贯三家,道释儒的典故,俯仰皆是,上一句说起儒家素王,力举城门,驾长车,遨游六国,下一句说起科学研究,情绪可以刺激人的松果体。
关洛阳一直静静听着,眼神闪烁,忽暗忽明。
要说这几天收获最大的人,除了他,绝没有第二个。
他以前接触到的武术,讲的是筋骨,练的是劲力,实实在在,夯实基础。
这当然很好,但因为太实在了,就像是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要想继续开拓前路,就显得更为艰难。
而这个世界的武术,外表是机械改造、科技方针,归根结底,却是心意法门,首重精神上的养练,千变万化,不可捉摸,可塑性太强了。
关洛阳在这几天的讨论之中,对这一点的认识,越来越深刻。
就比如说雁度提及的一个例子。这个家伙凝聚的第一种势,是他在海边,感受大风吹来,千鸟惊飞,突然就领悟了,然后真灵电能的破坏力,就直接暴涨了一截。
这对于筋骨武术来说,不经过任何现实锻炼,凭空变强,根本是不能想象的胡扯。
关洛阳因此而反思。
他凝聚上穷碧落之势后,确实变强了不少,但那只是因为,他找到了自如操控青鸟元气的方法,学会了将元气释放出体外去影响重力,学会了轻功。
而如果说到精神和元气的总量,好像并没有太明显的成长。
这样看来,上穷碧落虽然是一种“势”,却只是被关洛阳引导,从青鸟残篇之中,发掘改造出来的,并不是完全从他自己的人生经历中,萃取出来的精神。
‘那么,以我的经历,应该足够再凝聚出一种势!’
关洛阳一边听着那些人的争论,一边思考着这一点。
雁度也已经再度加入进去。
整个庭院里,唯一有些不和谐的,就是利奥波德那方面。
因为别人争论的时候,用的都是汉语,而他根本听不懂,只能靠身边的人快速翻译。
等到他思考明白了,也想提出看法的时候,再由身边的人翻译出去,却已经晚了。
因为好几次跟不上话题,发表不了自己的意见,他脸色越来越沉。
中文早已经成为联合国的官方语言之一,况且因为真灵机械发源于中国,像司徒电落和哈拉尔这些人,简直把汉语学得像自己的母语一样。
利奥波德从前不看重这一点,现在才知道懊悔。
在他们的争辩和思考之中,时间逐渐流逝,从白天到黑夜,再到日出。
太阳从东走到西,时间来到了九月十八的下午。
这一天的下午,下了一场雨,众人在争辩之后,各自饮水休息,沉默的时间,稍长了一些。
那些给他们送伞送茶水的人,一个个提心吊胆,急匆匆的来去。
无论是哈拉尔身边的女仆,还是利奥波德身后的随从,抑或者神州结义社、黑尖塔会的人,脸色都很憔悴。
会直接赶来这里的强者,无论立场如何,性格怎样,终究都怀有一点赤诚的念头。
而武术家的赤诚,自然绝不会是什么柔和的东西。
他们在争辩的过程里,已经多次想要动手。
整个念江南的范围里,每个人都如坐针毡,就算在外面的大街上偶尔路过的人,也会被他们的精神气势所影响,莫名的害怕起来。
事实上,这也是关洛阳和雁度遇到过的问题,要不是他们两个记着九月十九,刻意压制的话,估计早就已经动起手来了。
雨水哗啦啦的打在各方人群的伞面上,打在庭院里仿古铺设的青石地板上。
嘶!!!
司徒电落烟斗里的红光盛燃起来。
残留的烟草,几乎就在这一口之中燃烧殆尽。
他把雨伞往旁边一偏,收拢起来,烟斗混着一大团烟气,吐进雨伞里面。
烟雾缭绕,雨滴打落。
“九月十九也快到了,各位,想必你们也一定是想要观看他们两位这一战的,那么,是不是至少该给出门票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