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气一样的白絮,自宝珠内部透发出来,向着余图真人周身穴位熏蒸过去。
这块宝石,在外观上来说,给人的视觉享受,竟然跟羽化返生珠颇有几分相似,同样的清灵静美,同样的生机勃勃。
只不过,其内在细节,却有很大的差异,这种差别,是在关洛阳的直觉之中尤为凸显。
羽化返生珠之中蕴含的生命力之浓烈旺盛,令人心惊,从关洛阳到安非鱼手上,也不知道泡过多少回茶水,越是稀释浸泡,所释放出来的生机就愈发的妖异霸道,只不过又恰好被那层虬髯客雕琢过的果壳所限制。
关洛阳早就推断过,假如没有那层果壳的话,这羽化返生珠浸泡出来的茶水,早就会把服用者的肌骨、腑脏,向一种难以预料好坏的状态诱变。
而这云絮寒魄,有一种滴水长存,润物无声的细腻,所携带的生机,或许不像羽化返生珠那样浑厚,却有着羽化返生珠所远不能比拟的亲和淡雅。
徐伯元在一旁看的握紧了双拳,神情中颇为紧张振奋,见关洛阳也注视着那边,就低声解释道:“关少侠或许没有听说过云絮寒魄,其实此宝在江湖上也少有人知,仅在一些汉朝方士的记述之中,曾经提到。”
“此宝不能增强功力,不能强健筋骨,也无法助习武之人,更早的窥破一流、宗师等境界奥妙,但却可能是治好师父的唯一希望。”
“它能让人的所有经脉、穴位,返还成人体自然生长的过程中,最健康活跃的状态。”
余图真人十年前以毕生修为祭剑,用那一剑在魔教总坛击溃了邵凌霄,那场战斗对他造成的影响并不仅仅是失去功力那么简单——假如真只是散功的话,对余图真人来说,十年功夫早就可以把失去的力量全部重修回来了。
他功体尽废、至今无法提聚半点内力的真正根由,是当初对撼邵凌霄的时候,被邵凌霄以心头精血反冲无为神剑,血中神意,透剑而至,将余图真人经脉、丹田之间的全部元气活性,都斩杀驱逐。
这十年来,余图真人就像是一具会说话、可以动的枯木人偶,他的经脉丹田,与真正的败絮朽木已经别无二致,如果不是山上道人尽心竭力,为他用药运功,从昼夜日常的细微处进行养护,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而云絮寒魄,这件在天山雪岭上汲取百年寒气的云鉴精华,才能够凝聚出来的奇宝,既是璀璨绚烂、稀世美丽的矿物,也是天成地就,没有一丝杂质毒性的宝药。
老君山的道士也是近两年才查到这件宝物,又通过种种风媒消息,确认了这件宝贝,产自天山雪岭秘魔崖,更万幸的是,百年一成的奇宝,就在今年有凝结之期。
关洛阳道:“那得到了云絮寒魄之后,余图前辈要多久才可以恢复当年的实力?”
“这……要恢复到当年那样,做最好的预期,至少也要两三年吧。”
徐伯元眼神清朗,说道,“世上少有一蹴而就的事情,虽然如今正值魔教余孽为祸,师父不能再展当年风采,有些可惜,但有了重修功力的希望,师父的寿命自然得以延长,已经满足门中上下多年来的愿求了。”
关洛阳转念一想,点了点头。
虽说还是有点遗憾,但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把胜利的希望,全寄托在友方身上的人。
他又多加了几分关注,给运转于经脉之间的无为真气。
从无到有,自己重修出来的真气,果然是有不同的风貌,关洛阳现在运转真气的过程中,已经不需要投入太多的自主意识,可以一边练功,一边跟人交流如常。
不过,无为真气虚若山岚,净如云水,偏偏又并不是明显的冰寒、流水之类的属性,有一种超脱于寻常物质之上的空灵感。
分出适量的注意力,关注这股真气的自然运行,也能让关洛阳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思考那道属于自己的灵光。
这时,余图出声道:“天方,把云絮寒魄化入老道体内之后,你就要去老君山了是吗?”
天方真人答道:“是。”
徐伯元劝道:“掌教师兄,化掉云絮寒魄之后,不妨再等一等。”
“殷将军、安壮士他们已经联络各方,约定长安左司统领、三大高手,少林往生方丈等人,都在酉时汇聚向老君山。”
“魔教余孽掌控了火罗道之后,麾下势力不小,如果仅凭城中现在这些人提前出动,只怕未必能成功驱逐魔教。”
天方真人微微颔首,似乎赞同他的说法,只把眼睛看向关洛阳:“关少侠亲自上过老君山,据说我山中门人弟子还有大半得以幸存,只不过是被点了穴位不能动弹?”
关洛阳道:“确实如此。”
“是啊。”徐伯元又道,“师父也判断说,那邵凌霄其实并没有将无为神剑从体内拔除,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暂时封禁了神剑对他的影响。”
“但那终究是一种隐患,他停留老君山,肯定是想找出彻底解决的方法,暂时不杀门中弟子,也有可能是要留作要胁。”
“我们暂时不必担心他对众弟子痛下杀手,等到酉时,高手云集,也更方便解救照顾他们。”
天方真人似乎又点了点头,不再提问。
余图面上忧患之色深重,却没有缓解半分,说道:“魔教嫡脉行事乖张,搜掠无度,又立下极乐一脉,庇护江湖上因为贪欲、色欲等,谋财害命,滥杀无辜的邪道高手。再立祸城一脉,庇护那些是非不分,痴迷武学,叛师杀兄,寡恩绝情之辈。”
“经年积累,魔教的武学典籍浩如烟海,汗牛充栋,其武学总纲,饱收百家所长,当年尹杯无一刀斩断魔教传法殿,火光熊熊,毁经万千,连大唐军中高手都不禁惋惜。”
“邵凌霄有此底蕴,更是天纵之姿,停留山中几个时辰,或许已经寻到五行灭相神掌的秘籍,把握到我们老君山的武学脉络。”
“你性情要强,根基亦深,但对上他,恐怕便已经失了先机。”
天方真人认真的回答道:“剑是三尺铁,刀是四尺钢,天下铸刀剑者,万万千千,用刀剑者,千千万万,又有谁因为了解刀剑,就敢保证自己不死于刀剑之下?”
余图默然少顷:“你的掌法招意,已经练到跟随处可见的刀剑一样了吗?”
天方真人不假思索的答道:“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同。”
“如此……”
余图老道抚了抚胡须,似笑似叹,感慨道,“如此,为师已经没有什么比你悟的更深,参的更高,自然也没有什么道理,可以反驳你的决定。”
徐伯元听到这里,哪还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苦劝,完全没有效果,他的掌教师兄依旧没有改变决意,不禁面露急切之色。
“师兄,其实等你把这云絮寒魄化尽,距离酉时也已经差不了太多了,最多也不过是提前一个时辰。”
“我们老君山的弟子在山上内功练到小成的时候,就要斗睡魔、饮水辟谷,从三日,五日,到七日,十二日,练的就是一份耐性。”
“这区区一个时辰能算得了什么?你又为什么非要去争取提前这么一点时间呢?”
天方真人不为所动,忽然说道:“关少侠,你既然学了无为真经,也算是我们老君山的半个门人,你说我该提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