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灰汉子摇了摇头,叹息道:“都起来吧。朕原本身处九天罡风之中,因为感应到大辽国运动荡,隐隐将要衰亡,这才惊醒,下来探看。不过,朕是旧日之君,贸然现身,恐怕反引骚乱。这才隐去姓名,以耶律辉自称,取耶律一族重辉之意。”
耶律得重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太祖皇帝仁德,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耶律延禧,没有半点人君之相,摇摆不定,毫无主见,忠臣劝他,他一时听了,奸臣劝他,他又听了。”
“忌惮我等忠良而宠幸宦官,滑天下之大稽,恳请太祖皇帝拨乱反正,重登大位,带领我大辽重辉。”
铁灰汉子脸上动容:“当今辽帝,真有你说的这般不堪?”
他似乎有些不信,看向兀颜光。
兀颜光犹豫了一下,耶律延禧确实耳根子软,对他却是很不错的。
但是!韩世忠的兵锋所向,耶律延禧前倨后惊,朝令夕改,慌乱失措,对前线毫无助益,就算是保住这样一个皇帝,又能留下什么名声呢?而眼前这人、开创大辽的太祖皇帝……
“王爷所言无差。”
兀颜光心中火热起来,一拜到底,“恳请太祖皇帝先平定宋辽战事,再拨乱反正。”
铁灰汉子若有所思,叹息道:“也罢。宋人虽然损了韩世忠这员大将,但折损精兵不过两万而已,而我大辽伤损已是十万有余,休战方是正途,好在那宋人皇帝急于回去平叛,必不会多做纠缠。”
“你们即刻拟定和约,呈上来给朕看过,与宋议和,而后,朕就去看看耶律延禧究竟做的如何吧。”
耶律得重大喜,又是千恩万谢。
兀颜光主动把城主府让给铁灰汉子歇息,自己和耶律得重,先到偏厅去召集众将议事。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铁灰汉子一拂袖,坐回酒桌后面,心中失笑。
假如一个王朝的国运动荡,快要衰亡的时候,就能够惊醒那些追日而去的魔道高手,那当年大唐衰灭之时,天上少说也该要掉下三四十个宝骨神魔,横扫九州,重整河山了。
可事实证明,连赵匡胤这种年代较近,身中丹毒,在罡风中上升迟缓的人,也要靠天命皇帝的主动感应才能勉强唤醒。
而天命皇帝那种乘了魔道复兴的东风,得举国供养,身上皇朝气运又乱而不衰,怨却不废的古怪现象,在辽国,可没有人能做到。
这是个破绽。
不过没有关系。
像耶律得重这样的权臣,如果直接告诉他,说自己是辽太祖,他必定多疑,但如果是让他自己去发现,等他肯定之后,他就一定不会再质疑了。
任何可能存在的破绽,都会被耶律得重自己想到天衣无缝的解释,补充完整,说服他自己,也说服其他人。
“区区一幅画,要骗过去,太简单了,耶律阿保机、耶律德光,你们的子孙,也都是废物啊。”
伪装着面容的赵匡胤,徐徐注满了两只酒杯,手指一抄,同时夹起两只杯子来,往口中倾尽。
“呼,既然如此,都归朕吧。”
……
笃!
酒杯敲响桌面。
天命皇帝在荒野之上摆下小桌,一只酒壶,两个酒杯。
这已经是宋辽和谈的第三天。
和约,双方都已经看过,也彼此商谈过数次,今日是盟誓之时。
坐在天命皇帝对面的,是兀颜光和耶律得重一起推举出来的人。
宋辽的猛将,各在山下提防,时不时眺望荒野山丘的顶端。
他们神态各异,心绪不同,尤其以宋军这边的许多将领,脸色都异常复杂,但是不管是宋将,还是辽将,他们做梦都不可能想到,此刻在荒野山丘顶端的那两个人,根本没有谈什么宋辽盟约。
“窃、国、啊!”
天命皇帝悠悠吐出那三个字,说道,“如此天方夜谈,先祖真要去试吗?”
“虎入羊群而已,不必担忧。”
赵匡胤泰然自若,说道,“我去之后,可确保辽兵不会有机会侵犯大宋国土,你可以放手施为,平定叛乱。韩世忠未死,是一大隐患,你要小心。”
天命皇帝说道:“自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理人伦,莫过于如此。主帅叛君,被部将斩杀的,历朝历代都有,营中谁是忠臣,谁是二臣,谁是有用之人,朕都有数。与其担忧韩世忠,还是那个关洛阳,更令朕恼怒。”
赵匡胤笑道:“我已经知道梁山贼崛起的始末,那关洛阳欺世盗名,能到这样的地步,也是世所罕有,但这样的人,就像是当年的王莽,名声一崩,士气便将受到大挫,随后溃溃如水,兵败如山,指日可待。”
“我为长者,有几句话送你,你要先避其锋芒,不要与他正面交锋,反贼路数繁多,你要先铲除那些中等的,弹压那些小的,再去剿灭那些强的。”
“你要扰乱梁山的心绪,折损他们的精力,割分他们的军势,摧破他们的冷静,逼毁关洛阳的名声与坚持,最后……”
天命皇帝停杯抬眼,接过了那句话:“最后,才是杀他的时候!”
筹谋
天命皇帝调回了边军,把大军分为四路,每一路大军共有四万余名魔道精兵,不是骑兵就是水师,动如风火,行进神速。
他们避开了现在几乎已经完全被义军所占据的京东东路,也避开了开封府汴梁城,一路南下,从河东路到永兴路、京西路、荆湖路,一直到江南和广南。
四路大军彼此呼应,全部都打出了御驾亲征的旗号,但皇帝收敛气息,不见五色云翻滚,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身在哪一路大军之中。
当这些大军和各地平叛的节度使兵马会合的时候,分散各方的义军,立刻感受到了暴涨的压力。
而与此同时,皇帝又下令大举的调动了河东路,京西路,淮南路,荆湖两路等各地混编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