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天内。
昆吾仙境的其余五名长老耳目众多,几乎在摇光君召见昭昭的同时,就收到了消息,即刻放下手头之事赶往照影天。
摇光君仪态风流地斜倚上首,懒洋洋道:
“不过一个凡女,也值得仙境六大长老齐聚一堂接见?”
白须鹤颜的天璇君闭目养神,淡声答:
“天枢道君入世历劫的这两年,正是与此女成婚才勘破情劫,稳固道心,她于昆吾有恩,自当迎接。”
摇光君嗤笑:“是迎接,还是怕她死缠烂打,所以来把人赶走?”
“摇光君!”天玑君不悦打断,“那你的意思是,将人留下来,与天枢道君朝夕相伴,鹣鲽情深,做一对恩爱道侣?”
和其他几位年长资深的长老们不同,摇光君自幼与天枢道君一同长大,年纪轻,也更口无遮拦。
他咧嘴一笑:“不行吗?”
五位长老齐齐变色。
不为摇光君的态度,摇光君爱看热闹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担心的事,这话不是摇光君的意思,而是他身后天枢道君的意思。
天枢道君只在重回昆吾的第一日在离恨天召见了众人,此后,就只有摇光君得以出入离恨天。
无人知道,天枢道君究竟是怎样看待这一场情劫的。
众人心思各异时,照影天殿外传来了脚步声。
卷着一身泥水的少女在弟子的带领下跨入殿中。
看得出来,她这一路应是颇为艰难,鞋袜几乎泡在污泥中,摘下蓑衣露出的发髻也凌乱濡湿,水珠顺着额发往下滴落。
这样的出场,未免让众人心中生出几分落差。
天枢道君执掌修界千年,修界人间唯他一人独尊,离神祇仅有一步之遥。
这样的权势地位,这样的容貌绝世,修界不知多少仙子神女芳心暗许,却都在一心修道无心情爱的道君面前折戟。
本以为这位能与道君成婚的凡女多少有些过人之处,却不想如此狼狈落魄。
不过,这样也好。
“谢兰殊呢?”
几位长老还未开口,便听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绛云宫白玉为砖金为瓦,是人间无法想象的仙阙玉楼,然而这少女从始至终,除了刚踏进来时担心自己的弄脏了地面,余下便再没用或好奇或贪婪的目光打量四周。
她只看着最上首的摇光君。
“谢兰殊在哪里?”
浑身湿透的少女看上去弱质芊芊,肌肤透着湿漉漉的冷白,像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一枝花,实打实是个雪肤花貌的美人。
其实按照摇光君的眼光来看,称她为绝色也不算过誉。
只不过当她开口又问了一次的时候,摇光君才注意到她的眼眸极亮。
像山野间无知无畏的小兽,纯然又勇敢,娇小的身躯里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劲。
那样纤弱得一击即碎却又不屈不挠的模样,是凡人独有的姿态。
摇光君笑了笑:
“一路劳顿,不如换身衣服再坐下来聊吧,不知姑娘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昭昭警惕地摇摇头。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谢兰殊到底在哪里?你们是不是将谢兰殊藏起来了?”
“此处没有谢兰殊。”
天权君冷声开口:
“姑娘找的若是那位已经与你签过和离书的夫君,那我可以告诉你,他不是谢兰殊,而是我昆吾仙境的天枢道君,两年前,他与鬼界大战重伤,道心受损,天道于此时降下情劫,封了他的记忆与修为,这才有了与你相见的机缘。”
“如今情劫已破,乾坤归位,道君修为大为精进,昆吾仙境上下皆感念姑娘的恩情,但天枢道君执掌修界,不可生出私情,与姑娘的缘分,只能到此为止了。”
摇光君看到那少女的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但她并没有落泪,仍固执叫那个名字:
“这是谢兰殊说的吗?”
几位长老沉默不语。
仿佛从这沉默中汲取到勇气,昭昭打起了精神:“我不信谢兰殊会说这样的话,一定是你们把他囚禁起来,想骗我离开。”
“谢姑娘。”
摇光君在心里叹息一声,还是将收在怀中许久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天枢道君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本该由我亲自送去云梦泽,这几日准备登仙台大贺耽搁了,倒是劳烦谢姑娘上门来取。”
昭昭垂眸看了一眼,沾了雨水的长睫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