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灵山的百姓就不必被流放到人生地不熟的修界之外。
名义上,他们也仍然属于云麓仙府,若在修界遇到不公,尽可上报宗门,由云麓仙府为其出面撑腰。
这是昭昭能想出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摇光君听完昭昭这一席话,一时间不知该说她善心泛滥,还是该夸她聪慧过人。
这的确是一个最好的处置办法。
“我如今刚刚执掌昆吾,许多细节还需与众位长老商议,不过你这个办法可行,昆吾那些老头子虽然迂腐顽固,但对修界有益的事情不会拒绝,那我就……”
他刚要起身,昭昭却忽然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添了一点茶水。
“正事说完,可以说说你方才没说完的话题了。”
摇光君的动作顿住。
他缓慢地坐回了原位,唇边抿着几分笑意,用一种“果不其然”的语气道:
“虽说这些年来成长了许多,但果然还是跟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一样,在天枢的事情上特别容易心软……”
“不想说我就走了。”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摇光君收起调侃的语气,正色几分。
“那些剑痕的事,至少得从琅嬛福地那一年开始说起了,你还记得当时你和师岚烟一起落入碎魂深渊吗?”
昭昭点点头。
“其实那个时候,天枢一直以为他救的人是你。”
一个从来没有设想过的事实出现在眼前,昭昭瞳孔微缩,一时有些怔然。
他将东华珠带来的误会解释了一遍,又提起了之前在魔族边境时他们被几位魔将围攻的事情。
“因为没能救下你,他琅嬛福地闭关时便开始有了无法控制一念剑的迹象,每当他试图重新掌控一念剑时,就会被灵剑噬主,与你分开的那七年,几乎每一天,他都会被自己的本命灵剑所伤。”
摇光君眸色隐隐含着悲痛之色,垂眸轻叹。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让你愧疚什么,自责什么,只是因为听说了当日在魔族边境,你身死之日,天枢就在旁边,他却没能救下你,你或许会因为不知道那时他无法操控一念剑的事,而误会他没有尽心救你。”
“谢姑娘,天枢曾经辜负你的事,我并不想替他辩解一个字,只是有一点想告诉你——”
“他爱你这件事,你实在无需有任何质疑,七年来他身上的每一道剑伤,都是他爱你的证据,如果那时他有办法救下你,他一定会比任何人都义无反顾。”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昭昭觉得自己的眼眶一下子就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她掩饰般的起身,走向山风凛冽的断崖边。
剑痕斑驳,根本数不清有多少条。
她指尖轻轻拂过石壁上留下的痕迹,边缘锋利得可怕,连如此坚硬的石头也能留下深深痕迹,不知割破血肉是怎样的痛楚。
可这些又算什么呢?
如果真的愿意一心爱她,又为何会被一念剑折磨?
这明明是他抗拒着,不肯爱她的证据。
……真奇怪。
即便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可是,因为更清楚地明白了他不肯爱她的原因,见过了他是如何被教养长大的过去,所以,连这一点怨念的分量也变轻了。
昭昭想,她不打算再恨他了。
恨与爱一样浓烈,如今情丝重续,那些爱恨混杂纠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到底那种情绪更多一些。
她站在这里,将他们的过往一一缕清,将那些隐秘的爱恨都在太阳下摊开,捋平每一个被揉碎的褶皱。
一切从仇怨从这里开始。
也从这里放下。
离开昆吾仙境之后,摇光君将一个芥子袋送给了昭昭。
“当年天枢离开昆吾的时候,除了他的一念剑外,什么也没带走,虽然他自己的物件很不多,但留在这里也是空置,还不如和他的小金库一起给你,你是他的前妻,继承亡夫的遗产也算理所应当——”
昭昭朝里面看到一件,入目便是一盏已经熄灭的魂灯。
通常魂灯都会写上主人的姓名,但谢兰殊在昆吾仙境没有姓名,只写了“天枢道君”四个字,与他前面的几任“天枢君”区分。
“……我会好好保管的。”
摇光君见她没有推辞,满意地笑了笑。
他将昭昭一路送到了昆吾仙境的山门外,正值白梅盛开的季节,昭昭在梅树下停步,忽而伸手折了一只花插在发间。
她回头很突兀地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穿白衣服好看吗?”
摇光君愣了一下,笑道:“怎么突然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