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汐的视线在密密麻麻的牌位里环顾,她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可她自换上玉瑶皇后之女的身份,就已经和他们宁家摆脱不了干系。
这是她母亲真正爱过的女人,宁玉瑶。
徐徐上前,夏颜汐把香插进香炉,跪在地上向玉瑶皇后的牌位行礼。
白子瑜立在一边,幻想过无数次眼前的画面。
姐姐的孩子活得很好,并来看你们了。
她跪到夏颜汐的身边,对着排位立誓:“臣愿为殿下披荆斩棘,助长公主殿下为诸位沉冤昭雪。若对长公主殿下不忠,愿来世悲苦,永堕阿鼻地狱,诸位皆可见证。”
白子瑜的声音清冽,语气里带着赴死的决绝。
復仇,是她此生唯有的愿望,也是撑着她能从血海里爬出来的唯一意念。
姜家的人都该死,皇室的人更该死!
是他们逼死了姐姐,是他们构陷了南宁府十万叛军,无从生有的罪名逼死了这里的三百余人,她的弟弟死时,还没有肖玲儿的女儿大。
“姜家把十万流民诬陷成山贼乱民,秋黎安奉旨来查,直接把南宁府收留的十万人栽赃成叛军,宁远侯府被扣上谋逆的帽子不算,还把玉瑶皇后母子都拉扯进来,晋王伪造书信落井下石,姜世岚让梧枝做了假证词,跪在垂拱殿外保住了你和梧枝一条命,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后位。”
“十六年来,整个朝堂的官眷,京都的百姓,谁不说姜世岚是个贤良淑德的,把罪后的女儿如珠似玉般地养大,可又有谁知玉瑶皇后的死就是河池姜家挑起来的。他们跟着秋黎安的后面屠杀十万百姓,一路保着姜世岚踩着十万无辜人的血登上后位。”
白子瑜眼眸发红,恨意在眼里堆积,她双手掐住夏颜汐的手臂,与她正面质问:“殿下!醒醒吧!您还要认贼作母吗!”
一场十六年的养育,养出了这般优柔寡断的人。
白子瑜看着夏颜汐,脸上是紧张,是悲愤,也是恨铁不成钢,却又在等夏颜汐的幡然醒悟。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夏颜汐内心也在天人交战,揪扯生疼。
一边是授业恩师白子瑜,是荒凉童年里的温暖曙光;一边是生身之母,是失而復得的血脉亲情。
世人皆可以骂姜世岚该死,可是唯有她夏颜汐没有资格说姜世岚不好。
姜世岚即疯魔般地抛弃她,却又神明般守住了她。
她即便手里沾了那么多血,可有一样,就是她不曾害过夏颜汐,在那座吞人兽般的宫墙里,没有姜世岚,夏颜汐不会有资格在东宫求学,更不会遇见白子瑜。
白子瑜的话亦是振聋发聩,看着那张清执如玉的脸上的悲愤和期许,姜世岚是她生母的话夏颜汐在此刻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敢想象,如果白子瑜有一天知道她六年来守护的不是她心里的恩人遗孤,而是仇敌之女,那么这个孤注一掷走到今日的孤臣会是怎样的歇斯底里。
夏颜汐此刻的心里生出了强烈逃跑的欲望。
她的内心无法与白子瑜产生共情,她害怕自己的脸上会泄露出她的犹豫挣扎,不自觉地收紧了手,强撑着自己说:“我信先生忠于玉瑶皇后与宁远侯府,不会伤我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