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在地上炸开,早就凉透的茶水浸湿了一片地面,斑驳的水与锋利的瓷片互相倒映,从浑然一体到彻底分崩离析,白子瑜脸上悲怒交织。
她后背僵直地坐在桌后,两隻手撑在案牍边上,似不想看见眼前人,白子瑜垂下头剧烈地喘息,拚命按压内心的激愤。
道袍被她摔杯的动作滑下了一寸,正好露出中衣宽松的领口,那依稀可见的锁骨苍白一片,与她的喘息一起起伏,冷白得不见活人的气血。
夏颜汐的脸也变得僵硬,即便那日在密室祠堂,他们言辞激烈,白子瑜也不曾有过这般雷霆之怒。
云月如在隔扇门内担忧地看着外面。跪在云台雪地的三天三夜,白子瑜换来六年来胸口一个位置周而复始的刺开缝合,那伤口从未愈合,加上在朝堂之上六年来的如履薄冰,她一步步走得艰难,百般辛苦隻为这一人。
可如今的结局,即便白子瑜算无遗策,也绝料想不到她誓死守护的人会用一己私仇和舍本逐末来形容她这一路的颠簸辛苦。
这份诛心之言,让云月如替白子瑜感到心疼。那是每个月末都在她怀里疼得哆嗦的人啊,也是把一身武艺自废甘心赴京赶死的人啊……
魏玠换药包扎好,听着外面的声音面色凝重。
他的命是白子瑜救的,他听不懂这天下与苍生,朝堂与社稷,他只知道外面一个是他要誓死守护的人,还有一个是白子瑜让他誓死守护的人。
如果这两人真的要分崩离析,走到凶终隙末的地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剑指夏颜汐。
他自有他的忠义要成全。
白子瑜收敛心神,再抬头时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谆谆劝诫唤不醒这样优柔寡断的人,还要怎样才能让夏颜汐清醒?
她用了六年时间等她羽翼丰满,可隻一瞬间,白子瑜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在云台雪地里跪着的孤身一人。
白子瑜看向夏颜汐的目光定了半晌,这目光里蕴含了太多的东西,让夏颜汐这刹那间忽然觉得浑身发凉。她预感到白子瑜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像是一直克制压抑的可以带着毁灭力量的东西在缓缓复苏。
夏颜汐突然心里发慌,她直觉此刻若不开口说些什么,眼前的人就再也不会给她回头的机会了。
“先生……我错了……我……”
“殿下,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教您的东西了,隻当您与臣从未师徒一场。”白子瑜的表情若林寒涧啸的山谷,写满荒芜山川的枯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