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祁的掌心上搭着刘元乔的左手,刘元乔的指尖划过的地方微微下凹,很快又恢復了原状态,如鱼入水,除了感到微微酥麻,再也寻不着任何痕迹。
眉头皱得更甚。
燕祁开始感到一种名为急迫的情绪,急迫孤臣怎么还没回来。
然而走了没几步,孤臣便回来了,不动声色地朝燕祁摇了摇头。
燕祁的心落下了半颗,还有半颗带着狐疑,随着刘元乔时而失落,时而羞涩,时而紧张,时而期待的神色在胸腔内起伏。
燕祁少有不能自持的时候,但是此刻,她很想将人拽到一个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然后问他,“刘元嘉,你到底在装神弄鬼什么东西?”
男人娶男人的婚礼,是荒诞的,至少前来王庭围观婚礼的各色人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可承平侯脸上的喜悦不似作假,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嘴角也不似作假,他们便有些动摇了。
婚礼似乎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荒诞,他们甚至渐渐被高扬的礼乐,被喜气的布景,被承平侯脸上遮也遮不住的脉脉温情所感染,竟开始觉得,长了那样两张出色容颜的人,有一种超乎性别的般配。
或许,王汗向大魏求娶承平侯的真相,并不像他们暗中猜测的那样荒谬与污秽。
王汗在大魏十余年,与君侯从前便认识,并与之产生情义,也并非没有可能。或许,王汗与君侯,当真是两情相悦呢?
那么王汗宁愿被千夫所指,宁愿被世人误解,也要求娶君侯,可不是至情至性吗?
面对如此一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至情至性之人,众人脸上的神色渐渐转变成了发自真心的佩服与恭贺。
不知是谁起的头,用图勒语叫了声“好”,如石子入水漾出涟漪,人群中的叫好声一圈一圈往外扩散。
刘元乔见状,更加羞怯,而燕祁心中的诡异之感则越来越盛。
然而不管二人心中作何感想,到高台的距离就那么长,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尽头。
尽头这一边,侍神大祭司手捧一碗清水,肃穆而立。
这清水不是一般的清水,是苍岚山顶的雪水所化。雪水也不是随意取的,为取这雪水,大祭司向长生天祝祷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占卜出取雪的时辰与方位。
这是一碗得长生天指示与祝福的雪水,即将结为夫妇的王汗与王后需要将一滴心头血滴入水中交融,才是得到长生天认可与保佑的图勒王与王后。
心头血,自不必剖心而取。
在图勒的传说中,人的左手第四指连着心臟,只需划破第四指,滴落的血便是心头血。
取心头血相融,是最后一道礼,在此之前,还有其他的礼典需要完成。
悠扬的琴声响起,是一祭长生天,二诵结契书,三融心头血。
专为王汗大婚打造的匕首被呈上,燕祁面不改色地划破指腹,鲜红的一滴血在雪水中荡漾游曳,带出模糊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