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六个字,暴露了太多的东西。
刘遂知晓了她替嫁之事,这是在白日的宴会上她就有所怀疑的,此刻得到了证实,她反而没那么慌了。
令她心惊的,是这绢信中透露的另一个信息:她阿兄刘元嘉来了,且就在附近,正等待时机与她换回身份。
从荥阳至图勒何止千里,刘元嘉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帮手?他怎么来的?究竟还有多少人知晓她替嫁的事?
除此以外,刘元乔想到另一件事。
绢信既由刘遂送来,那便意味着刘遂入了局,无论他对此事参与了多少,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刘遂他必然逃脱不了。
刘元乔对长安的局势知道的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刘遂这个太子本就当得危机四伏,如今汤相又致仕还乡,恐怕他更是举步维艰。
对刘遂而言,最聪明的做法便是当做不知道,不参与,可他偏偏替刘元嘉送了信。
刘元乔暗叹一声,刘遂上了他们荥阳王府的船,倘若她那位皇伯父知道了,隻这一件事,便可立时废了他。她这位阿兄并不是傻的,那便只能是将个人得失置之度外了,这一点同她皇伯父一点也不相似。
她皇兄摊上那么个父皇是倒了大霉,而她和刘元嘉能得着这么一位皇兄,算万幸了吧。
刘元乔摸到床榻边,从棉被中取出一隻脚炉,打开脚炉将绢信塞了进去。
碳光映红了刘元乔的脸,她看着绢信上的字迹一点一点化为灰烬,心像是被烧穿成了两瓣,一边一个立场。
左半边的心告诉她,“为了大局,你理应换回来”,右半边的心又阴测测地问她,“你甘心吗?”
换回来,各归各位,燕祁就永远不会知道,披着一身嫁衣,跋山涉水前来嫁他的是刘元乔,不是刘元嘉。
怀中的八两已经被困倦催使着阖上了绿眸,刘元乔伏在榻边,轻声问道,“八两,你愿意同吾回大魏吗?”
回答她的只有暗夜中均匀的呼吸声。
“哎……”
一声叹息在寂寥的营帐中划过。
春芜在前来雪沁原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其实并不能算是意外。依照燕祁的命令,前往王庭的士兵接到人后,立刻兵分两路,一路正常护送左谷罕,另一路轻车从简、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带着春芜前往雪沁原大营。
这么一个跑法,连经年征战的士兵都受不住,跟遑论春芜这样的闺中女郎。
于是春芜进入康城稍作休整后,一病不起。
护送的人没法子,再这么赶路人还没到雪沁原恐怕就没了,他们只能先派一人去给王汗送信,征求王汗的意见,看能不能让人在康城修养一段时日。
巴彦接到消息后,在主帐外足足犹豫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信送进了帐。
“病了?”燕祁满目怀疑,“本王不是下令随行带一个医师吗?有医师的照料,怎么会一入康城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