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中原女子对此皆是嗤之以鼻,好端端的女儿家就该贤良淑德,遵循常教礼仪,这般野蛮岂不是与北契的蛮子无异?中原人私下里说归说,但若要他们当着面儿讥讽几句,没谁有这份胆量。
早先还是镇北大将军,如今已是万人景仰的大国柱燕赦燕大将军是出了名的护短。饶是女帝陛下在朝堂上说了北雍几句重话,这位老将军也要当场掀桌子翻脸急眼。北雍如今别树一帜的风气,大抵都是老将军惯出来的。但世人皆知,燕字军是出了名的军律森严,哪怕只是策马过街但凡惊扰了百姓,回营便要自领三十军棍。燕字军里的军棍可不比得地方军或是亲王军的木棍,皆是实打实的铁棍,这三十军棍下去,莫说一个壮年男子,便是一头牛也禁不住。
燕赦十五六岁时,便随父辈四处征战,佩剑损毁了几十把,光砍下的头颅便可筑上五六堆京观,战功赫赫已不足以形容这位大将昔年耸人听闻的风采。那时李长安虚长燕赦几岁,但二人初识便已是莫逆之交,燕赦虽习武资质平平但在纵横捭阖之上却有极为独特的眼光,军中曾有人戏言,待收復九州,李长安不如也收了燕赦做小丈夫,正好燕李两家亲又可互助互补,何愁攻不下北契。
可惜二人皆无儿女情长的心思,不仅面上礼尚往来,私下里甚至称兄道弟起来。
如今已七十五高龄的燕赦立在古阳关城头,望着满眼黄沙漫天,不禁亿起了往昔。不说旁人,就连家中近亲也无人知晓,当年他与李长安究竟要好到了何种掏心掏肺的地步。唯有他知晓李长安的心思,不喜儿郎爱女儿。他甚至知晓李长安为何要在风口浪尖时毅然决然去了长安城,那时京里传来先皇后病重的消息,李长安酣醉一夜,第二日他尚未来得及阻拦,桌上隻留下寥寥数字几句话便人去楼空。
眉发皆白的老将军也曾想过,当年若是他拦下了李长安,心中的罪孽是否会减轻几分?
“祖父,您果然在这里。”
逆风吹拂而过,身后传来年轻女子的平淡嗓音,不必回头去看,七十多岁仍耳聪目明的老将军便知来人是谁。
征战多年,若说东越是女帝陛下的一根心头刺,那么日益壮硕的北契便是陛下日夜寝食难安的最大宿敌。在这些年的战事中,燕家所付出的代价远比获得的殊荣要更为惨烈。老将军膝下三子,无一幸免,看似钟鸣鼎食的显赫将门,如今却独剩燕白鹿这么一个子嗣。
燕赦犹记得那日酒桌上,那个佩剑巾纶的年轻书生,醉意朦胧时说漏嘴的一句话,他说枯骨冤魂,业报不爽,自
古名将,碑前荒凉。
燕赦收敛起心神,头也不回的道:“三公主可是到了武当山?”
燕白鹿一身飒爽戎装,站在老人身后,沉声道:“正是。”
老人微微点头,叹了口气,“知道了。”
过了半晌,不闻身后离去的脚步声,燕赦这才回头看去,问道:“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