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狼子野心,在流沙城这样的世道里,就算是条狗也得磨砺成匹狼。但林整没什么野心,不是因为他愚钝,以前府里请的先生总骂他朽木不可雕,但先生好歹教会了他一个道理,忠义难两全。眼下这帮兵匪因为他义薄云天,所以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但日后瓦岗军越来越壮大,光靠讲义气如何能保全那份忠心不二?
林整唯有一个夙愿,便是守住这来之不易的一亩三分地,与这帮讲义气的兄弟活到白发苍苍的年岁。至于外人,该斩草除根的时
候就不能有半点手软,哪怕是一个孱弱不堪的小丫头。
一个儒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走入酒馆时,林整快速的将那方染有死去心腹血迹的帕子塞入了怀里,咳嗽了两声道:“你怎么来了?”
儒生抱拳行礼,走到林整身侧坐下,看着街对面人影稀疏的花栏坞,笑道:“属下是来知会将军一声,过了明日便将人都撤走吧,此计不可长久,若惹恼了玉娘子再请将军入宅一叙,恐怕将军也难以消受。”
林整那半张刀疤脸抽搐了两下,皱眉道:“献计的是你,说不行的也是你,你到底要老子怎么办?”
儒生斟了碗酒,推到林整面前,不急不缓道:“将军莫心急,要想吃玉娘子这块热豆腐,需得循序渐进。明日撤走人,过个日咱们再来,如此往复,游击骚扰,对于花栏坞而言损失不了几两银子,但日子久了总归是块疙瘩,到时候玉娘子再寻将军入宅一叙,将军便可理直气壮的讨人。此计若不成,咱们也算先礼而后兵,上太极阁借人手便也水到渠成。”
林整斜了他一眼,鄙夷道:“也就你们这些中原来的士子门道多,搞的城里乌烟瘴气,那日老子要是没听你那番进言,领着人衝进去,哪来这些破事儿。”
儒生给自己斟了碗酒,不以为意道:“平白让太极阁捡个大便宜,将军也乐意?”
林整沉吟半晌,而后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滚滚滚,老子看见你就心烦。”
儒生饮尽酒,起身朝林整抱拳一拜,大步朝门外走去。就在儒生一隻脚踏出门槛儿时,身后传来林整的嗓音。
“诶,小子,你要寻的那姑娘找着了,我已命人送去了你房中。”
儒生转回身,一双眸子发亮,朝林整一揖到底,“多谢将军!”
林整再度摆了摆手,见儒生仍立在原地,生怕他跪地磕头,提高了嗓门道:“滚!”
儒生欣喜若狂,奔跑离去。林整摇头髮笑,这些个年轻后生,自己都颠沛流离,竟还在乎劳什子儿女情长。
林整瞥了一眼桌上的酒,似是犹豫了半晌,才伸手端起。酒碗尚未到嘴边,林整的手便悬在了半空一动不动,他低眸看着碗中轻微泛起涟漪的波澜,缓缓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