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流沙城是个什么地界儿?
无法无天,群魔乱舞。李长安到了这里,就好比那鸟儿飞天,鱼儿得水,恶鬼归地狱。她说要杀光,兴许一个不高兴,就真的屠了整座城。
在场的所有人,干的皆是刀尖舔血的勾当。比起中原那些后花园里的花骨朵要敏锐的多,且不论这个自称李长安的女子是否信口开河,隻那袭青衫立在那里,即便身无长物,也比先前挥舞着大戟的林整来的骇人心魄。
笑声似塞外的北风,呼啸而过,便消散无痕。
最后,不知谁干笑了两声,整条街道重归死寂。
在场唯独两个女子中的其一,率先打破了僵局,玉龙瑶轻叹一声道:“木已成舟,小女子先行一步,告辞。”
许善心伸了伸手,欲要阻拦,似又觉着不妥,隻得跟着侧过身,不甘心的低声道:“这与咱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
玉龙瑶停下脚步,侧头漠然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不然如何?凭你我之力,许阁主可有十足的把握胜过此人?”
许善心面色阴沉,无言以对。
玉龙瑶一走,花栏坞的打手便毫不迟疑的撤离了这片是非之地。隻权衡了片刻,太极阁阁主便也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临走前意味深长的望了站在血泊中的二人一眼。宛如一场闹剧,轰轰烈烈的开场,莫名其妙的结束。
林整如梦初醒般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各家大小商铺早已门扉紧闭,街道两头侥幸活下来的弟兄互相搀扶着朝他走来。
一角青衫从他余光中飘过,林整再回头看去时,已不见李长安的身影。仿佛浑身的气力在这一瞬用尽,林整跌坐在地,双目无神。那把弯弓大戟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的颤鸣,仿佛塞北寒冬里最后的咆哮。
风铃宅院,暖阁内。
透过琉璃茶盏,李长安瞧
见里头漂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沙茶粒,微微皱了皱眉头。
端坐在对面的玉龙瑶瞥见了她这个不着痕迹的小动作,柔声笑道:“初来此地时,我也喝不惯这儿的茶水,总觉着透着一股泥沙味,但喝的时日长了,便慢慢尝出几分滋味来。如今再喝其他的茶,哪怕是武当山的露峰,也不过如此。”
李长安缩回手,拢在袖中,漫不经心道:“那依你之见,林整之后会如何?”
玉龙瑶沉吟片刻,缓缓道:“昔日林整嚣张跋扈,可结交的不可结交的统统一视同仁,可谓四处树敌,如今瓦岗军残余不足五十人,即便置之不理,亦再难重振旗鼓。”女子微微一笑,“下场,终归逃不过一死罢了。”
李长安眼眸微垂,若有所思。
玉龙瑶拨拉了一下茶盖,想起几个时辰前,老鸨儿领来的那个抱剑的小丫头。
小丫头身上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长裙,洗的发白,看不出本来样貌。裙角边儿不知缝缝补补了多少回,乍一眼瞧过去,与城墙根下的小叫花子无异,只是脸庞干净。她怀中紧抱着的那柄古剑,玉龙瑶一眼便认了出来,虽不曾见过,但她儿时听过与这柄不公剑有关的所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