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高虎旁的本事不济,却天生一双鹰眼,隔着十来丈便瞧见了前方立着一个人影。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后侧边的青年剑客,见青年面色不改,便也逐渐放下心来。直至离着几丈远时,那人仍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洪高虎扬手停马,眯眼打量着那名玄衣抱剑的女子。
女子中原衣着打扮,在北契早已见怪不怪,但怪的是女子双眼蒙布,却好似在看着他们。洪高虎心中一激灵,打马上前朗声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君子府盲剑薛东仙?”
见女子点头,洪高虎欲要松懈之心立即又提了起来,再问:“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蒙眼女子未答话,隻缓缓放下了双臂,缓步走来。
每一步都走的极为随性,仿佛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一般
惬意。
但看洪高虎的神情便没那般轻松了,似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蒙眼女子的每踏出一步,那巨石便沉一分,十步之后,洪高虎气息已大乱。他再次转头看向青年剑客,这一回他与青年剑客四目相撞,后者仍是面色不改,但眼眸中却透着几分悲凉与决绝。
洪高虎来不及震惊,或愤怒,便已是天人永隔。
洪秀儿隻觉那蒙眼女子一眨眼便到了洪高虎跟前,泰山压顶的气势随之倾倒而来,隻深吸了口气的功夫,便眼睁睁看着洪高虎坐下马头与他自己的半截身子一同滑落,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过了片刻,剩下的半截身子才随着马尸瘫软倒地,又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蒙眼女子并未停下,继续缓步走来。
此时虎头帮众才回过了神,本能的拔刀衝锋,从洪秀儿身旁一一掠过,夹带而起的劲风在耳边呼啸,可不过眨眼,便被连绵不绝的哀嚎与嘶鸣掩盖。
三品之下,百姓如草芥,甲士如鸡狗。在洪秀儿眼中,这些不是至亲,却比至亲还要亲近的人鸡狗不如。蒙眼女子剑未出鞘,如切菜一般将人马或一分为二,或拦腰斩断。在蒙眼女子面前尚完好如初的人马,从她身旁掠过时,已是四分五裂,爆出一片连一片的血雾,宛如骄阳下盛开的朵朵红花。而女子从中走过,竟滴血未沾,只见脚下剑气纵横,一道道朝前逼近。
马义呲目欲裂,一把扯过洪秀儿的缰绳,吼道:“闺女快走!”
洪秀儿已是六神无主,任由马义调转了她的马头,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嘶鸣扬蹄,朝反向狂奔。
“我跟你拚……”
颠簸中,只听一声怒吼戛然而止,洪秀儿惊慌的转头望去,模糊的视野中又炸开一团血花。泪水抖落,她终于看清了那唯一站立着的身影。
是那个五年都不曾唤她一声名字的青年剑客。
悲从中来,洪秀儿猛然调转马头,抽出腰间平日里仅做装饰的佩刀,高举着刀一路大喊着衝杀向前。
蒙眼女子停下了脚步,似在等她。
而那道以往再熟悉不过,如今却形同陌路的身影始终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