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李长安说要血洗慕容府,慕容喜已吓得面无人色,但见一旁负手而立不失仪态犹自镇定的父亲,心神才勉强平复大半,又见放出狠话的李长安立在屋檐纹丝不动,隻冷脸观战那黑衣刺客一双银铁白钺如乱花飞眼将府中十六名客卿打手逐个挑杀,慕容喜的小心肝儿再止不住狂颤起来。
去而复返,藏身于另一处屋顶的薛东仙好整以暇,抱剑作壁上观。暗地里忍不住啧啧叹服,这李长安也不知哪儿来的本事,总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坐在敌人眼皮子底下都能有不知名的高手上赶着来替她卖命。先前大闹君子府她没赶上,而后慕容无择又让她摆了一道,这回薛东仙存了私心要亲眼见识一下当年唯一女子剑仙的无双风采。
那使双钺的黑衣刺客虽强悍无匹,对敌十六人竟也不输阵,但那绰号人熊的花甲老奴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此人与皇城内而立之年便震慑江湖,人称屠手的裘貂寺并列双雄,成名时却比裘貂寺晚了近十年,可谓真正的大器晚成。但之后人熊黑罴却就此销声匿迹,不成想竟是在慕容府做了一名丝毫不起眼的管事家仆。
薛东仙也是在花甲老奴方才与那黑衣刺客交手的一瞬,瞧见那双猩红眼眸时才猜出此人的身份。与寻常武夫穷其一生追逐内家浩瀚境界不同,人熊黑罴走的是最为艰辛的外家路数,光是奠定根基便要耗费数十年的光阴,途中若稍有懈怠想要再补缺又得花费数倍甚至百倍的精力。这可不是十年如一日,而是几十年如一日,不是说能坚持便可坚持下来的。可一旦登堂入室,便如大江入海,一日千里。但这一道无甚天资根骨的讲究,所谓滴水穿石铁杵磨针便是最妥帖的写照。故而武道上许多天资不足者都想着笨鸟先飞,可历经磨难的幸存者却仍是寥寥无几,人熊黑罴无疑是其中佼楚。
在看湖面上,原本身形不算魁梧的花甲老奴此刻双目猩红面目狰狞,上半身的衣衫因肌肉暴涨而撑破,成了破布条子零碎的挂在身上,小山一般的体魄宛如一头坐山为王的吃人熊罴。比起那身形喟叹奇观的慕容奇观,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持双钺的黑衣刺客不知什么来头,在将十六人斩杀殆尽之后,竟仍有余力应付气势汹汹的人熊,双方你来我往间也不见落了下风。照理说,双钺虽极为适合贴身战,且在有强劲内力的支撑下更不输刀剑的威力,但遇上走外家路数一身铁骨钢筋的人熊,那简直就是兔子撞上鹰,克星中的克星。饶是你一双银铁白钺招式再如何刁钻,砍在人熊身上,还不是白费力气。
薛东仙从不断炸开水花的湖面上抬起眼,目光望向始终立于屋檐上的那袭仗剑白衣,不自觉的嘴角微翘,可惜了,若是白衣换青衫,那才最是好看。不得不说,耶律楚才看女子从未走过眼,那身青衫再配上那尾玛瑙玉束,与李长安独一无二的气态当真是交相辉映。难怪有人道,除李长安外,世间再无女子剑仙。
不去看当下战局,李长安目光轻移,先是瞥了一眼面如纸色的慕容喜,而后落在了稳如泰山的慕容德明身
上。她轻声啧道:“这老狐狸,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沉的住气,莫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慕容府遭此大劫,最心惊胆战的莫过于那帮打着雪中送炭的旗号纷纷赶来的大小官员,起先宴席散后各自回屋,怀中正搂着慕容府上悉心调、教的花容美婢,欲行那鱼水之欢,可外头忽来一声龙吟,紧接着又是一声震天虎啸。吓得皆是偃旗息鼓,提上裤子就赶忙跑来外头探查情形,再见到一阵厮杀过后,不等瞧见那号称人熊的花甲老奴出手,便又各自逃回了屋内。
眼下想要趁乱逃出府是不大可能了,且不说那黑衣刺客如何神勇,便是那提剑立在屋檐上的白衣公子一看便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若在逃窜途中,一个不长眼将他们视作小鱼小虾一般顺手斩杀了,这天大的委屈跟谁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