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轻步走到她跟前,作揖道:“日后得闲,再来探望您老人家。”
赵老太含笑点头。
一行人走到门前时,赵老太眼中仿佛闪过一丝清明,她平淡问道:“姑娘,回的来吗?”
李长安脚下一顿,缓缓转身,众人只见她神色复杂,竟是有些隐忍。
过了片刻,李长安释然一笑,朝瞎眼老太太点了点头:“回不来也得回,总不能连自个儿的家都不要了。”
走出村子,李长安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武当山,笑意柔和。
“她都知道啊。”
那日之后,马无奇照旧厚着脸皮来给紫竹观的两位女侠送吃食,掌教谢清书疲于应付那些奉旨上山的女冠,忙的焦头烂额,这许是武当山自开派立宗以来最大的祸事。女帝要用这种最无章法,最不讲道理的道理来强硬拉拢武当山,任由你是逍遥世间的神仙又如何,与这些女子背后的高阀门庭结下了不大不小的香火情,你武当山便再难独善其身。
小师弟下山后,本就岌岌可危的形势更走上了一条摇摇欲坠的下坡路,武当山内部分裂出两股派系,一股以大师兄何无有为首主张以退为进,不与朝廷正面抗衡。另一股则以二师兄方无根为首主张以攻为守,不论朝廷以何种理由何种手段,武当山皆正面迎敌。好比这一次的女冠上山,方无根便带领大批武当山弟子曾在山下迎客碑拦路,何无有随即闻风而来,若不是回回充当和事佬的三师兄葛无仙在其中斡旋,武当山早就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失去了吕玄嚣这根定海神针的武当山,就如那位秦家二小姐所言,非但未兴旺反而愈发式微。与老掌教同辈的两位真人,师伯祖宋天官终日隻知在丹霞峰炼丹,师叔祖姚碧虚则在小珠峰一心求天道闭关四十年不问俗世。诚如师祖吕玄嚣所言,师父谢清书修行不俗却修道不足,难以胜任一道掌教,尤其是马无奇下山斩恶蛟之后,夹在朝廷与北雍之间的武当山便犹如逆水行舟,孤木难支。
只不过半道上山的马无奇对于这些俗事丝毫不在乎,师祖不在了,还有师父在,天塌下来也有一大帮子师兄弟在前头顶着。至于武当山在江湖中的地位声望,那就更不重要了,师祖曾有言,生死诚可贵,名利价更高,若为天道故,二者皆可抛。
在中年道士看来,九天之道遥不可及,人间正道则荆棘塞途,哪一条道都不好走。他不是吕祖转世的师祖有那份天大的神通,一人便可扛起天剑两道,如今有小师弟接过了师祖的剑道衣钵,天道嘛,谁爱抗谁抗去,师父师兄弟不都说三师兄葛无仙与吕祖最为神似,有望证得天道,悟性也最为出类拔萃,那他马无奇把日子混好就不枉来人间走一遭。
中年道士神游万里,不知不觉便走过了紫竹林,途径道观前殿也不见人影,便径直去了后殿,将食盒放在紧挨着厢房的偏厅,马无奇忽然心头一震,再低头掐指一算,脸色剧变。
秦归羡听闻动静,牵着秦唐莞刚从厢房出来,便见那中年道士脸色惨白一路小跑往外去,嘴里还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八十一峰朝天大醮气数不保了……”
秦归羡愣了一瞬,随即朝同样一脸莫名的秦唐莞嘱咐了一句便跟着中年道士出了紫竹观,一探究竟。
跑起来圆滑下巴都跟着颤抖的中年道士没往山上去,而是往山下走,不知是中年道士走惯了山路,还是旁的缘故,已有三品小宗师的秦归羡放开了脚力,竟有些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