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六十的武当掌教不敢反驳,赧颜道:“师伯教训的是。”
二人行至三清宫门前,宋天官瞥了一眼正在修缮广场的武当弟子,转身朝丹霞峰去,“李长安下山时我就不送了,转告她金丹就一颗,别再来寻老道要了。”
谢清书无言苦笑。
众人忙活了半宿,才将李长安一身血污清洗干净。
李得苦起先以为师父又要死了,守在床边偷偷抹眼泪,直到李长安服下那枚堪比半座皇城的金丹,面色逐渐好转,这才红肿着眼眶回了自己屋歇息。走前还叮嘱玉龙瑶,若师父醒了定要即刻喊醒她。
燕白鹿一直不解这小丫头为何对李长安如此上心,甚至比许多血脉相连的亲人更亲,但相处时日长了,已把她当做李长安的亲姐妹一般,便也见怪不怪。燕白鹿尚且如此,李相宜就更困惑不已。若换作是她,莫说拜李长安为师,即便是寻常人知晓李长安的身份,躲都来不及,又怎会主动凑上前去?先前从玉龙瑶的口中听闻李长安曾在流沙城救了这小丫头一命,但李相宜仍旧想不明白,知恩图报是好事,可把自己也搭进去,跟着李长安往后还有好日子过?
每每念及此,李相宜又免不得自嘲,自己日后不也要留在北雍,哪来的资格评判他人?
待众人散去后,屋内唯独留下了洛阳与玉龙瑶二人,身为男子的蒋茂伯自然就守在了门外。
兴许是刚得了机缘,洛阳面色如初不见半点疲惫,玉龙瑶见她迟迟不肯离去,踌躇了半晌,刚要开口,便被洛阳抢先一步道:“想来玉姑娘昨夜也不曾睡踏实,不如早些回去歇着,这里我来看着便足够。”
以往皆是一副置身事外的白衣女子竟主动开口留下,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玉龙瑶免不得暗自猜测这二人在竹屋后的密林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仿佛一夜之间本是相敬如宾的关系忽然间就亲近了许多。于李长安而言,这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玉龙瑶却始终对白衣女子心存戒心。无论李长安付出了几分真情实意,王洛阳终究是东越公主,这层身份一日在,她二人便一日不得相依相守。从长远来看,长痛不如短痛,可玉龙瑶终归只是死士,无权左右李长安的心意。若有一日李长安甘愿为其赴死,玉龙瑶也隻得忠君之意,至多在替李长安收尸之后,与君共赴九泉。
既为死士,理当为主而死。
玉龙瑶欲言又止,二人同处一室,白衣女子却不曾多看她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李长安的身上。许是半晌不见玉龙瑶有动作,洛阳转头望了过来,神情不见得有多温和,却也不似寻常那般清冷,她问道:“姑娘是不信我?”
素来八面玲珑的玉娘子眼下竟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作答。她自然是不信的,可话若出口,她二人本就水火不融的关系便越发冰雪交加。李长安曾私下里有意无意透露过几回,不愿她与洛阳交恶,可她也做不到爱屋及乌。
在洛阳的注目下,玉龙瑶退让了一步,低眸垂首,微微欠身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言罢,便径自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