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夸你还不知趣,非得骂你两句才舒坦?西蜀李家怎就出了你这么个怪胎,什么才子剑,我看傻子剑还差不多。”
李无名如老僧入定一般,既不恼怒也不还嘴。
门外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禅房门敞着,端茶来的小沙弥立在门外敲了敲,这才进了屋子,将茶水摆好,朝李无名双手合十一拜,而后径自离去。
李无名抬手斟满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李长安,道:“尝尝,今年第一杯佛前茶。”
李长安浅尝了一口,不咸不淡道:“无甚新意,倒是你们寺里小沙弥的煮茶手艺愈发精进了不少。”
李无名笑呵呵道:“佛前茶喝的本就不是茶滋味。”
指尖沿着茶盏边摩挲,沉默半晌,李长安长叹一声,苦笑道:“泷见与吕玄嚣争了一辈子,没想到这二人临了竟冰释前嫌,各自送了我一份大礼,南无寺的佛前茶我可受不起,只是如今想还也还不了。此乃天下大势所趋,南无寺亦难逃灾祸,泷见和倘若还在,姜家尚得掂量掂量,眼下除非与李相宜相认,暗中借助上小楼的势力,兴许有望保全一二。”
老方丈一双雪白眉微微抬起,好似打盹的老虎睁开了眼,他笑道:“没了泷见师弟,南无寺依旧是南无寺,至多封寺而已,不必多虑。”
李长安默然良久,低头饮了口茶,轻声道:“如此最
好。”
老方丈手捧着茶盏,看着茶面上浮起一根茶杆,感慨道:“天下寺里可以无和尚,佛门却不可无菩萨。”
李长安转头望向正对东南的禅房门,门外远处眺望而去,可见一株古木凤凰栖的树冠,顶天而立。她面色平静道:“人我已经带来了,佛门既讲究一切皆随缘,便看其自身造化吧。”
法号名为不参禅的老方丈,沉默无言。
凤凰栖下一丈高内的枝桠上挂满了红绳木牌,其中有些褪去了色彩,有些历经风雨痕迹斑驳,显然上了些许年月。为赶在天黑前下山,过了午时寺中香客便逐渐稀少,此时树下只有零星几个前来求姻缘的女子。瞧见一个小和尚领着一众女子走来,便挂上红绳木牌,带着丫鬟女婢匆匆离去。
一路观望来,白衣女子神色皆是清冷,东越不似商歌一般崇尚黄老,也不似早些年的北契尊崇释门,寺庙道观加起来不过半百。因东越南徒时期吸纳了不少九州逃难而来的文人士子,倒是儒家之风眼下在东越极为盛行。尤其是在楚寒山回城之后,东越的文人士子仿佛一夜之间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亢奋。
小和尚显然无甚待客经验,看了看古树,又看了看一众各有千秋的女子,整个脑袋都泛出了红光。姻缘一事从他一个和尚口中说出来,到底无甚信服力。
今日碰巧穿了一身红衣的李相宜饶有兴致绕着树底走了一圈,数木牌数的眼睛都花了,不禁啧啧称奇,问那小和尚:“小师傅,此树当真这般灵验?”
小和尚轻念了一声佛号,这才面色平静道:“有道是心善则诚,心诚则灵,姑娘若心中有佛,不妨试上一试。”
李相宜哑然失笑,“我这辈子就没做过几件善事,看来也不用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