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女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跌坐在地,颤抖着抱住自己痛哭呜咽。
大雨磅礴,李长安走到她身旁,脱下青衫,蹲下身,将她包裹住。
切玉坪已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周遭数百座高楼亭榭也未能逃过一劫,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比起历经战火硝烟的长野有过之无不及。唯独李长安几人所在的塔楼完好无损,好似身为人父的秦修竹在临死前也要为女儿竭尽全力庇护出一片安稳地容身之地。
这场因异象而生的大雨丝毫未有停歇的迹象,尽职又体己的玉龙瑶心思活络,在塔楼内寻来了几把油纸伞,已被雨水浇透的李长安从她手中接过伞柄,苦笑道:“何必费这心思。”
玉龙瑶轻台眼皮,撩了李长安一眼,柔声细语道:“眼下已入了冬,习武之人纵然体魄强健,但王爷这身子骨可没好上多久,自然还是当心点儿好。”说着,她又将另一把伞塞进了陆沉之的手中,叮嘱道:“陆儿,给秦姑娘遮着点儿,这个节骨眼上染了风寒可要命。”
李长安以为,经历这等家族变故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难以承受,哪怕秦归羡当着她的面嚎啕大哭一场都是理所当然。可这个生性要强的女子仅是把自己缩成一团,埋着头时不时抽噎两下,砸在瓦砾上的雨声都盖过了她的哭声。
许是那声嘶喊已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连哭都显得气若游丝。
陆沉之举着伞往秦归羡身前靠,尽量给她多遮挡些风雨,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她忽然记起那年在鹿台湖的山谷外,那个满怀不舍又义无反顾的年轻女子,离别时她说日后要李长安来祁连山庄寻她,当时陆沉之未能替李长安答应,谁能想到如今真的来了,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如果可以重头再来……陆沉之止住了念头,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二字。
李长安没有出声安抚的意思,只是安静的立在一旁,目光始终盯着那个端坐在马背上不动如山的男子。
祁连山庄眼下除了秦归羡以及名义上的养女秦唐婉,祖孙四代人可以说死了个一干二净,连“流落民间的私生子”这种可能都没有。如今秦归羡就好比一个坐拥金山银山但手无寸铁的稚童,任何一个稍比她大些的孩子都能轻易从她手中抢走这些财宝。更要命的是,这些掠夺者可不是什么善茬,而是一群虎视眈眈的穷凶极恶之徒。
在李长安眼里,这个策马提枪的男子尤其危险。记得有一次闲天喝酒,老蒋头儿说了这么一句话,“一甲子前的枪仙陆守,一甲子后的兵圣白起,嘿,王爷您是不是跟耍枪的都有仇?天下这么多高手,怎的就偏缠着您不放?”
李长安看向为秦归羡撑伞的负枪女子,心中暗叹一声,这大抵就是宿命吧。
大雨依旧磅礴,头顶黑云逐渐随风消散,忽有一道金光穿破云层直射大地,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那道金柱中有一人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双脚悬空而不坠。
李长安仅是眉头微皱,韩朔却如临大敌,紧握手中剑,好似只有这般才不致于在人前失态。
来人看身形多半是个男子,算不得魁梧至多比常人精壮几分。一身短衫打扮,布衣布鞋,若走在街头寻常人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可在这幅天地早就的诡谲景致下,却犹如天人降世。
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面色苍白的厉害,只听那人兀然开口骂了声娘道:“他娘的,老夫还是迟来一步,这老不羞的老家伙死翘翘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出了个儒圣还没跟老夫过两招就死
了,哎,真他娘的晦气。”
素来注重仪表的老剑客登时就愣在了当场,难以置信这个所谓的天人高手出口成脏。
那人的目光好似朝塔楼上望来,一股无形的威压顿时迎面扑来,“哟呵,还有意外之喜,喂,楼顶上的可是李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