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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花溪州百里外的一处戈壁上,残存着年代久远的断更残垣,相传此处乃是春秋之前的一处古战场,战死过千万游魂,如今城池已被风沙掩埋,只剩不到一丈高的半截城头仍在世上看天下古往今来。

玄衣女子坐在高处城垛上,解下腰间水囊抖了抖,里头声如细微,大概还剩两口水的量。她拔开塞子,喝了一口,干涸龟裂的嘴唇仅湿润了一瞬,又被微凉夜风吹干了一半。她抬头面向低矮处一个城垛,那斗笠女子好似石雕一般站立,面朝着她一动不动。但按在腰间佩剑上的手已如拉弓之弦,只要她一动,那柄剑下一刻便会出鞘。

从流沙城出来,二人你逃我追,两日两夜跑出了近千里地。三次交手,一胜两平,若是最后一次交锋时,子夜歌不是刺伤了那斗笠女子的胳膊,而是腿的话,薛东仙就不必大半夜还在荒凉戈壁上喝西北风。

将只剩一口水的水囊掷了出去,薛东仙站起身道:“姑娘,萍水相逢,还不知姓名。”

天下四评,唯有薛东仙独占两评,可许多人不知晓,在北契杀手榜上,薛东仙这三个字亦榜上有名,常年位居第二。而稳居一甲子魁首,素有杀魔之称的却是一个寂寂无名,甚至连姓名都无人知晓的小卒,人称雾山老祖。

西域菩提山的仙魔之战传出后,北契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将薛东仙视为下一个杀魔。

斗笠女子不动声色,抬手接住水囊,她犹豫了片刻,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与李长安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庞。先前几次交手,虽都是惊鸿一瞥,但薛东仙早已看清了她的真容,此时再遮遮掩掩已无甚意义。

仰头将水囊里喝的滴水不剩,李长宁抹了把嘴,抬头望向立在高处的玄衣女子,目光淡然。比起那时在李长安面前,其实眼下的她更心神忐忑。只是二人对峙一阵后,当她瞧见薛东仙缓缓拔出那柄一直未出鞘的子夜歌时,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免不得怅然失落。

她终究是没能认出她来。

李长宁一手按在剑柄上,平静道:“死士无姓名,赐号壬九。”

当年的中年书生,如今已是二十载不曾出楼的元绛先生,赐给她这个名字时的话犹在耳畔,“传说那位上仙乃天支第九,又为九天壬女,你便叫壬九吧。只是你且记住,李长宁也好,壬九也罢,你始终是将军府的人。”

薛东仙沉吟片刻,未再言语,无论眼前这个女子是谁家死士,今夜都得从人间消失。

玄衣一闪而逝,李长宁毫不犹豫拔剑转身,挡下横扫劈来的一剑,脚跟点地倒退出几丈远。薛东仙紧跟着欺身而上,改劈为刺,一剑递出再递一剑,子剑刚烈,刺在李长宁的剑身上一片金石火花。

李长安刚入城时的埋伏刺杀也好,一路上二人你追我敢时的交手也罢,薛东仙的剑招皆是以巧製胜,如此刚猛激烈且一气呵成让内力上本就输一筹的李长宁叫苦不迭,一路招架一路退,险些叫薛东仙最后一递震飞手中剑。

几日观察下来,李长宁知晓她的剑招属于化整归一几近大宗师的境界,且隐约有了自己的剑意。单打独斗,李长宁必死无疑,所以她只是在拖延,能多撑一刻便算一刻,等到其余死间顺着她沿途留下的记号赶至,莫说一个薛东仙,只要不是陆地神仙,耗都能将其活活耗死。

李长宁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碎了薛东仙先前坐着的那块城垛,尘土四散,她撑着剑半蹲在地,一口血吐出,脸色瞬时苍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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