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雁岭关的一处山脊密林中,曹十兵与燕白鹿围坐在篝火旁,指着面前的堪舆图徐徐道:“宇文盛及麾下不缺良将,广平有其长子宇文泰与副将傅和理把守,五原有二十年前在戈壁之战时大放光彩的布尔察与拜格坐镇,此四人皆是北院王帐武将内衝锋陷阵,攻城破关的好手。”
燕白鹿浅淡一笑:“北契南庭出文臣,北院出武将,此话倒是不假。”
曹十兵点点头,继续道:“郭彪此番先发製人,想将北契骑军困于城中,发挥不出骑军的优势继而占先手不无道理,只是这一仗多半是双方拉锯的苦战。”
燕白鹿眉头微蹙:“北契将领不擅守城,多年来都是以攻为守的路数,魏杜齐本身虽不擅攻,但手下不乏衝锋陷阵的悍将,如郭彪这般攻守兼备的将领打头阵,即便一举未成,待到后援轮番再起,总能拿下一座军镇,怎会陷入苦战?”
面容古板的中年汉子摇头笑道:“小将军领兵时日不长,不知其中细微处也属常理。而且,北契也早已不是世人眼中隻知埋头往前衝的莽夫,他们与我朝常年交锋,虽还未到知己知彼的地步,但也从中学会了不少兵伐谋略。十五年前戈壁之战便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宇文盛及率领六千轻骑绕衝河数十里,从侧翼偷袭,袁守陲哪能那般轻易惨败,最后兵败如山倒,一世英名尽毁,自己也当场战死。”
说到此处,曹十兵忽然止住,神情略有些惋惜,他摘下腰间水囊晃了晃,不闻叮咚声。燕白鹿见状,将自己手里的水囊丢了过去。中年汉子朝她微微一笑,喝了口水,才接着道:“袁守陲轻敌,魏杜齐则是杯弓蛇影,这两处军镇若换作旁人守城,或许攻破有望,但只要这四人镇守,郭彪便不敢铤而走险。势均力敌之下,便只能是苦战。”
燕白鹿听罢,陷入沉思。
李元绛也好,李长安也罢,哪怕是号称算无遗漏的范西平,也料不到战场上的瞬息变化。故而临行前李长安便交代,此次领兵赴东线,一切相关事宜皆由燕白鹿自己掌控,可以说是她头一回亲自领兵上阵。
一千轻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放在这种大规模战役上,简直不堪一击。就如同一颗小石子丢入大海,渐起的水花连看都看不见就被浪潮淹没。但哪怕只是一片落叶,也有它的用处。燕白鹿如今要做的,便是找到一条缝隙,然后在适当的时机将这颗小石子嵌入缝隙中,让这条缝隙逐渐扩大,继而龟裂出无数道缝隙,最终推到虎狎关这面高墙。
燕白鹿深吸一口气,眼眸熠熠生辉,沉声道:“曹叔叔,虎狎关何处守备最薄弱?”
曹十兵但笑不语,伸手点在堪舆图上,所指之处,正是虎狎关最东面的一处山脉。
燕白鹿不自觉一手放在腰间的白鹿刀上,轻笑道:“那咱们,继续往东。”
天奉二十七年三月二十五,王朝大军围攻虎狎关陷入长达半月的苦战,东安王姜胤亲率五万步军出关,前往支援,仍未扭转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