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影壁,王西桐朗声衝里喊:“爹,女儿回来了!”
管事伸手想拦又不敢拦,急切道:“哎哟,我的大小姐诶……”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头戴斗笠的年轻公子迎面走来,稍稍朝王西桐一抱拳,脚下不停继续往府门去。
负剑的年轻公子似是有意压着帽檐,瞧不清楚容貌,擦肩而过时,王西桐唤住他道:“慢着,你是何人?”
年轻公子停下脚步,背对着王西桐,并未出声。
王西桐上下打量了一番,觉着此人穿着打扮甚是眼熟,命令道:“你转过身来。”
年轻公子好似嗤笑了一声,极为顺从的转过了身,正欲抬头之际,只见王西桐脸色骤变,似是记起了什么,“你是那个……”
话未完,年轻公子已抬起头了,斗笠下却并非那可怖的蜈蚣刀疤,而是一张王西桐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和煦笑脸。
“王西桐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王西桐小脸煞白,颤声挤出几个字:“李,李长安……”
从正厅里出来的王右龄正瞧见这一幕,从不大声与女儿说话的刺史大人,厉声呵斥道:“桐儿,不得无礼!”
王右龄早年丧妻,为了宝贝独女没再续弦,老话说穷养儿富养女,打小这闺女就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王西桐这个名字便取自凤凰栖梧桐,足见王右龄身为老父亲的心中夙愿。可惜王西桐生性活泼,娇生惯养下没能长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反倒成日在外惹是生非,不过后来王右龄也看开了,毕竟是个女儿家,再闹腾能闹腾到哪里去,过了年纪终归是要嫁人的,到时去了夫家兴许这性子就慢慢安稳下来了。人都说女大十八变,实则少女真正蜕变的时候是为人母的那一刻,有了孩子才知晓为人父母,为人妻子的不易。
王西桐吓得浑身一颤,扭头望向快步走来的父亲,委屈巴巴的唤了一声:“爹爹……”
王右龄却视而不见,赶忙朝李长安赔礼道:“小女不懂事,冒犯了王爷,还望王爷宽宏大量。”
李长安摆摆手,不以为意道:“西桐小姐心性不坏,只是莽撞了点,所幸年纪还小,有的是机会更正。”
王右龄躬着身,不敢抬头,隻附和道:“王爷教训的是,日后下官定好好管教。”
方才一番君臣交心,并不意味着李长安就多看重了他王右龄几分,官场归官场,人情世故又另当别论。一个不小心惹了这位女王爷不高兴,当场翻脸不认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在王西桐看来,又是另一番心思。自记事起,父亲就没少遭人冷脸相待,分明大家都是做官的,父亲身为一州刺史位高权重,可那些小官小吏都不把他当回事,背地里戳脊梁骨的话更是不堪入耳。父亲满腹经纶又如何,嘴上也没见得讨着多少便宜,平日里相安无事还好,但凡遇上棘手为难的事就统统往父亲身上推,父亲也从无怨言。王西桐每回愤愤不平,父亲都宽慰说做人要讲良心,为官更是如此。旁人说好官更比清官难,王西桐不懂其中道理,但做为女儿,父亲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好官。长安城里的人不让她父亲做好官,以往她没地方去说理,如今雍州来了一位掌权的藩王,她总能替父亲喊一回冤了吧,可没成想那人却是个恶贯满盈的女魔头,既无处申冤,记恨还记恨不得了吗!?她没有错,可父亲为何还对这人低声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