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马无奇下了趟山腰取来了斧头锤子等工具,脱了才换上不久的干净道袍,又自我宽慰了一番,开始埋头苦干。这边李长安悠哉悠哉晃荡到了龟驮碑附近,大风骤然四起,若寻常人到此,毫不夸张定要被吹个四脚朝天,想站稳都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
李长安缓步走到龟驮碑边上,身形亦有几分摇摆不定,望着崖外如波涛般翻滚的云海,长呼出一口气,轻声喃喃道:“天道啊……凡人如何能破?”
末了,她又自顾自失笑道:“破不破的了,也总得试试才知道不是。”
李长安一跃上龟背,盘膝入定,耳畔瞬时静谧无声。
天色渐沉时,木屋才搭出个基底,马无奇轮了轮胳膊,想着要不让王爷去山腰道观住几日,反正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今日这木屋也搭不起来。来到龟驮碑附近,马无奇一眼就瞧见盘膝坐在龟背上的李长安,周遭气息变化微妙,马无奇凝神细细感受,心中忽觉一凉,脑门跟着就出了一层细汗。武当山的心法乃吕祖所创,浩然正气与天道补漏相生相克,换做旁人兴许难以察觉,但三教中人对此却极为敏锐。
马无奇知晓李长安此番为破天道而来,可不明白为何偏偏挑选了这么个不适宜的地方。于旁人而言,武当山天地灵气茂盛,是个不可多得洞天福地。但于身负天道补漏的李长安而言,就好比燎原之火遇上了大浪之江,水火不相容,此消彼长之下,焉有完卵。可凡人如何与天地灵气较劲?就算曾经集江湖气运于一身的李长安也难以胜天,更何况是如今?
马无奇不敢出声打扰,兀自回了原地,左右为难了半晌,一咬牙顶着星辰月色继续卖力干活。
历经一夜艰辛奋斗,晨曦破晓时,马无奇站在搭建好的木屋前,笑容欣慰。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马无奇朝龟驮碑的方向望了一眼,都说平静是暴风雨的前兆,但那人的平静好似真的就只是平静。要破天道何其艰难,哪怕那人曾是唯一的女子剑仙,哪怕那人多活了一甲子,就连柳知还这个系铃人都无计可施,再如何神乎其神的传奇也终有落幕的时候。
李长安这天道,大抵是破不了了。
马无奇长出了一口气,兀自失笑,自己是悟天道之人,李长安是破天道之人,怪不得师父吕玄嚣说李长安与武当山有缘,可这悟天道好似也不比破天道容易多少。
从山腰处的道观搬来一些桌椅家什,马无奇在木屋内环顾一周,总算有模有样了。自顾满意点点头,刚从屋内走出来,就见肩头披着晨露而归的李长安。
女子满头华发,浑身笼着一层缥缈雾气,眉眼含笑,身姿飘逸,即便身上穿着不适宜的粗布麻衫也丝毫不影响那股仙人气度。
马无奇眼前一亮,隻觉有所不同,但又瞧不出到底哪里不同。思绪一转,难不成这破天道与悟天道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