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堂生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覆数次,才在姜岁寒的注目下抬头朗声道:“陛下有旨,准许北雍王迎娶王妃——”
这一声似是比先前洪亮许多,一声过后又起回响,层迭数次才随风消散。
李长安当即跪地叩首,“臣李长安,叩谢陛下隆恩!”
这一声叩谢,更为嘹亮,仿佛响彻九霄。
一拜过后,李长安站起身仰头朝丹墀之上望了一眼,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走向皇宫正门。
两侧百官,神态各异,有轻蔑视之,有噤若寒蝉,有满腔愤恨,也有平静如水。
却无一宽容以待。
走过百官列队末尾,李长安停下脚步,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与你们一样,不过想得一人心,相守到白头,何错之有?”
她嗓音极轻,这句话却随风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此后,新帝登基大典如愿圆满。
当群臣出宫路过皇宫正门时,不由得都停下了脚步,望着那整面城墙上近千柄剑身皆没入墙中的飞剑久久无言。
不知谁小声喟叹:“百年风流,当此一人。”
商歌新帝登基后并未出现意料之中的混乱局面,各部衙门按部就班,一切事务都照常的有条不紊。就连那日在太和宫前的惊天秘闻也隻流传到就日瞻云两条街,便戛然而止。
那一日,不论是对于城内还是长安城以外的百姓而言,都是一个喜庆的日子,也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只要不是兵荒马乱,那就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午后阳光正明媚,独占瞻云街僻静宝地的相府府邸萧条落寞,门前两座石狮尘埃累累。有一袭青衫从西面而来,有一袭儒衫从东面而来,二人行至相府门前,相视一笑。
李长安抬了抬手里拎着的酒坛,卢八象拍了拍腰间的紫檀酒葫芦,二人会心一笑,并肩走入这座寒风萧瑟的府邸。
府内早已人去楼空,除却满地杂草,以及屋内一些搬不走也不值钱的家什,这座位于长安城寸土寸金之地的相府可谓“一贫如洗”。
拨开拦路的蛛网,卢八象叹息道:“我这个师兄,生前廉洁无私,严于律己,从不犯错,但对政敌也从不手软,经他手掀起的文字狱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江南道那些士林豪阀恨他入骨不是没有道理,到最后就连荀阁老那样的名仕大家也畏他三分。”他苦笑了一下,“不过抄家底的时候恐怕令他们都失望了,堂堂一个首辅,连一样拿的出手的物件都没有。那么多条罪名加身,也就这清廉二字没人敢反驳了吧。”
李长安淡淡道:“削藩权,清君侧,杀污吏,束边关,挑出任何一个都万劫不复,首辅能走到今日,足以令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