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车帘,平静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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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那张龙案后,如今坐着比当年先帝登基时更为年轻的女帝,而当年龙案两侧的亦是比当年闻溪道,卢八象,张怀慎更年轻的辅臣,更重要的是,身为女子的程青衣在此有一席之地。
历朝历代,绝无先例。
商歌王朝未来的新气象已隐约初显。
程青衣搁下笔,抱起一迭奏折走到龙案前,尚未在案头,姜岁寒抬头望来,眉头微蹙道:“又是弹劾李长安的,还是讨伐首辅新罪状的?”
程青衣素来不拐弯抹角,直言道:“都有,关于北雍王的更多些,臣已筛选部分,余下这些还望陛下亲自过目。”
姜岁寒扶着额头,神情痛苦。
一夜之间飞入中书省的奏折不计其数,好似那些大臣都不用睡觉一般,连夜奋战,生怕迟些那东越女帝就捷足先登成了皇亲国戚。
姜岁寒摆了摆手,丝毫不掩饰厌恶道:“不看不看,都堆到一边去。宋寅恪你去中书省那边知会一声,往后此类奏折不必上表。”
宋寅恪站起身,作揖道:“陛下,恕臣直言,便是放着不闻不问也好过抽刀断水。”
姜岁寒哀叹一声,瘫靠在椅背上。
百官各怀心思“表忠心”,做皇帝的连拒绝都不能,若叫那些一心想称霸天下的人知晓,看谁还想做皇帝,至少她姜岁寒就不乐意。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外禄堂生禀告:“陛下,长公主殿下求见,请陛下移步御书房外。”
姜岁寒疑惑道:“松柏要来让她进来就是,为何要朕出去?”
禄堂生恭敬回道:“奴才也不知。”
姜岁寒动了动略有些僵硬的胳膊,站起身道:“也罢,朕这就来。”
讨好百官也就罢了,还得讨好自己妹妹,姜岁寒心中苦水滔滔不绝。走出御书房,姜岁寒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一隻手拖拽着手腕,快步前行。
她急道:“松柏,你拉我去哪儿?”
转过头来的姜松柏面色焦急,“李长安要走了,你不去送送?”
姜岁寒一时未反应过来,不解道:“她走她的与我何干,反正以后……”话到一半,她愣住了,脚下似乎也走不动道了,被姜松柏拽着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姜松柏忍了又忍,终是狠下心道:“岁寒,此一别,或许以后就真的再见不到了,留个念想也好。”
钦天司前一任监正那个玉先生曾说李长安的下场唯有战死沙场,春秋三大魔头的范西平也这么说,就连澹台清平也未曾否认。
那一年,李长安刚封王,她从将军府离开,踏上马车时尚期盼着以后再相见,故而,不曾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