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旁的李得苦终于从巨大的悲痛中回过神来,上一次失去至亲之人还是在五年前,但那时太过慌乱,她甚至没来得及看见老李头儿是如何倒在血泊中,就被那双粗糙大手推出了狗洞,后来也只顾得上逃命,没有太多心思拿来浪费在生死离别上。可如今女子温热的身躯在她怀里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她才终于切身体会到离别之痛。
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习惯,都可以麻木不仁,唯独生离死别这四个字,最痛。
李得苦抬起头,泪眼朦胧,她抬手抹了把脸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有些诧异道:“你是……”
绿袍女子身边的小丫头,记得好似叫……
“桑榆……姑娘?”
李长安眼下也没心思探究二人是如何相识的,看了一眼李得苦,喉咙里似是塞了一把破剪子,嗓音嘶哑道:“这是我徒弟,李得苦,兴许……年长你一岁。”
吴桑榆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不为所动。
一败涂地的李长安轻叹了口气,朝吴桑榆招了招手,小姑娘将信将疑,上前一步在她跟前蹲下身。
李长安抬手伸出一指,吴桑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只见她嘴唇蠕动了一下,无声道了四个字,“莫要后悔。”
吴桑榆反倒不再迟疑,指尖轻点在她额间。
眼前一瞬黑暗一瞬明亮,模糊的景致逐渐开朗,吴桑榆呆愣了一下,泪水汹涌。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那年炊烟袅袅,温暖祥和的小邻村。
她此时正站在进村的小路口,没有噩梦中的血流成河,没有少年死不瞑目的头颅,也没有糖葫芦。
一袭青衫明媚的李长安缓步走来,一如当年宛如画中仙。
吴桑榆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佩刀,顿时如梦初醒,她还是她,再也回不去了,哪怕是在梦里。
李长安沉默了片刻,平静道:“随我来。”
吴桑榆抹了把脸,抬起头,面复如初,“这是什么?”
李长安迈步朝村子里走去,头也不回的道:“真相。”
吴桑榆一路走来,四下张望,满眼尽是留恋。当年跟着小伙伴每日嬉笑打闹,村里的每条路都无比熟悉,张婶家的鸡窝,陈叔家的牛棚,老马头儿家的猪圈,都是他们时常光顾之地,还有村头孙寡妇家小菜圃的萝卜长的最是水灵,每回去偷吃都得被年轻寡妇拎着笤帚撵半个村子。后来夫子来了村里开设私塾,教他们何谓礼数,何谓君子取财有道,这些混帐事便再也没做过,村民夸夫子教的好,孙寡妇再见着这帮猴崽子也有了笑脸,时不时还送些可口萝卜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