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跨入门槛儿的时候,尽量挺胸昂首,尽量的连李薄缘都看的出她在打肿脸充胖子。在桌边坐下时,就更显得有气无力。
李薄缘偷偷拿眼去瞟,不知为何李长安的眼神一直飘忽不定,好似总有意无意的避开坐在对面的年轻女帝。
她凑过小脑袋,关切道:“小长安,你很累吗?”
李长安扯了扯嘴角,嘴硬道:“不累,一回生二回熟嘛。”
喝着清粥的洛阳风轻云淡递来一眼,“一回生?”
李长安猛然一股冰冷寒意直窜脑门,忽然记起那时在武当山二人曾神意相通,在甲子湖畔有过一场神交般的鸳鸯戏水。虽然缺乏一些真实感,但怎么说也是头一回坦诚相见。洛阳的言下之意,昨夜应当是二回熟了吧?
不一会儿,李长安脑门上就见了细毛汗,不明所以又满心好奇的李薄缘好死不死问了句:“什么是一回生二回熟?”
李长安这回打死也不敢开口了,所幸洛阳赶着去上朝,没耽误多久功夫,只不过临走前,她淡淡瞥了一眼李长安始终不曾抬起来的双手,嘴角微微扬起,轻飘飘留下两个字:“剑仙?”
李薄缘就看着险些把头埋到桌子地下的李长安,脸色跟变戏法儿似得,一阵白一阵红。
而那双藏在宽袍大袖地下的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离开扬州境内某个小村边的木屋前,李长安与那位李家圣人有过一夜的促膝长谈,彼时朦胧中知道自己即将远行的李薄缘在隔壁睡的并不安稳,接连做了几个噩梦。但一夜无酒,喝了几壶茶,所以越喝越精神的两人没有说什么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百年大计,大多数时候话头都离不开李薄缘,年轻书生好似临行托孤一般,将这几年点点滴滴的大事小事都讲给她听。其实哪有什么大事,李薄缘头一回尿炕就算天大的事了,但年轻书生讲的很投入,李长安也听的很认真。
因为先前家中儿女众多,李薄缘又是个女儿,她的父母打出生起就从没上过心。年轻书生登门拜访时正逢开春,襁褓里面黄肌瘦的李薄缘根本瞧不出是个刚足百天的婴儿,那对同样食不果腹的夫妇想了好半天也没记起这个小女儿具体是哪日的生辰。于是第二年除夕,年轻书生忙活了半日做出一碗长寿面算是给李薄缘过了此生第一个诞辰。
那时李长安嘶了一声,咧着嘴道:“大年夜过生辰,不太吉利吧?”
年轻书生笑道:“除旧迎新,岁岁平安,大吉大利。”
这十六个字,李长安隻记住了四个,岁岁平安。
自打先帝驾崩就从未大肆操办过的郢都皇宫,今年因为李薄缘这个小贵客平添了几分喜气,虽没有往年的守岁宴,也没有繁复的礼节规矩,但就连宫中最下等的宫人脸上都多了几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