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一个字一个字的念:“李薄缘。”
女子显是愣了一瞬,却并未多言,而后便开始一笔一划的教。
一个教的用心,一个学的更认真,堂内偶有喧闹声,但好似都与两人无关。
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绵绵如柳絮的小雪。
料峭春寒最冻骨,在北地尤为明显。
从舍房放下书本回到正堂的苏秦篆,在门前台阶上跺了跺脚,抬眼望去,便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书案前写字,一笔一划极为认真,于是她下意识放柔了动作。
李薄缘身边的女子听闻动静,转头朝她笑着招了招手,苏秦篆没有拒绝,轻手轻脚走到二人身后,拿了张蒲团坐下,探头去看。
半张纸上已写满了字,但来来回回就三个相同的字,无需多言苏秦篆也猜的出,想来定是这孩子的名字无疑。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觉着有些古怪的同时也很是好听上口。头几个字有些孩童初学字时独有的稚嫩,之后便渐入佳境,甚至隐约有了几分属于自己的独到笔韵。
那位同窗女子显然对这个在书法上颇有慧根的“学生”很是用心,李薄缘每写完一个字都要耐心讲解一番,夸讚之词更是毫不吝啬。而李薄缘也很是争气,下一个字一定会比先前写的更好一些。
这大抵就是良师遇高徒,可遇不可求。
安静在旁看着的苏秦篆缓缓将目光落在同窗女子身上,后者脸上的笑容许久不曾这般开怀,在那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中,她也深受其害,家中长辈甚至亲自赶来要领她回去,并扬言若不从便不认她这个女儿。这位出身旧西蜀书法世家的千金之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但未曾就此屈服,而且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家长辈臭骂了一顿,赶出了书院大门。兴许是有些同病相怜,事后苏秦篆与她来往颇深,二人亦有几分英雄惺惺相惜的意味,也正是此时苏秦篆才知晓女子姓李,与那个亡国后便扎根在长安城的西蜀李家还沾点亲戚。姓李的女子倒也大方承认,当初就是衝着李长安来的,只因她看不惯长辈们的做派,李长安刚封王时各个舔着脸去送礼走动,攀着那点上不得台面的远房关系混个脸熟,如今见势头不对,就恨不得把八辈祖宗的关系都撇干净。虽说此乃人之常情,但这般见风使舵变脸变的比翻书还快,就有些过界了。
读书人最要脸面,深谙其道的李氏千金就把他们的脸打的啪啪响,估摸连远在百里之外王府里的李相宜都听的见。故而苏秦篆很是钦佩,至少她就万万不敢当着自己那位武将爹的面这般放狠话,不然打断腿估摸都是轻的。
女子约莫是感受到苏秦篆的目光,微微偏过头来,瞧了她一眼,而后侧身靠近几分,眼眸闪着光亮,压低嗓音问道:“方才那位,当真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