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越庙堂同样极为默契的修起了闭口禅,秦晋卿与晁文潜两位肱骨老臣甚至向皇帝陛下讨了一份不合情理的圣旨,准许他二人无大事不上朝。在许多人看来,这是两位老臣心灰意冷辞官致仕的先兆,也是东越国祚式微的大势所趋。既如此,这些注定即将退出舞台的东越朝臣也就没多少人真正关心天下大事了。
而有那位曾挂六国帝师印老人坐镇的北契王帐,在四个皇子夺权之争,新帝初登大宝之际,仍旧一如既往的平平稳稳。这个在中原士子眼中尚未开化的蛮夷之地,好似人人对此漠不关心,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包容胸襟,他们的皇帝陛下是男子也好,是女子也罢,都不妨碍雄鹰俯视中原的勃勃野心。
一阵热潮席卷过后,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天下奇观很快就沦为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消遣,真正借此大作文章,搅起风浪的仍然是那些自诩文人傲骨的读书人。
李长安坐在小院廊下,手里拿着一份本该送往统帅府的朝廷邸报,似笑非笑:“我猜这些叫嚣的最厉害的学子士子里,有一大半在国子监,剩下的一半是随波逐流,另一半是投机取巧。”
坐在一旁小茶几边筛选谍报的李相宜抬了抬眼皮,问道:“王爷怎么不说士林扎堆的江南道,还有天下名仕尽出此的太学宫?”
今日不佩刀的燕小将军极有自知之明,帮着李相宜处理谍报,连头都不抬,隻竖起耳朵听。
李长安搁下邸报,双手拢在袖中,悠悠道:“太学宫素来隻评风雅,不论时局,做学问就一心做学问,教书的先生如此,教出来的学生大抵也都如此。故而有人说,江湖浩然在武当,文人清风在太学。至于江南道嘛,那里可是姜凤吟的地界儿,你以为她这些年韬光养晦就真的只是风花雪月不务正业?不如你数数,三省六部有多少人出身江南道?对于他们而言,什么女子掌权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人能为他们带来多少名利,三国女帝有何稀罕,漫天神佛多少仙子女菩萨数都数不过来,谁还为这点小事上纲上线。”
燕白鹿听的一愣一愣,末了回过味儿来,忍不住小声道了一句:“歪理邪说。”
李相宜低头偷笑,眼神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燕白鹿立即正襟危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李长安看着二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眉目传情,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让你们找的宅子去找了没,咱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让本王一直在驿馆住着,像话吗?”
李相宜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没找,昨个儿就与您说过了,不是您自个儿说这小院住着舒坦想多住两日,您忘了就忘了,可莫冤枉奴婢。”
以往两人不对付的时候,李相宜才会自称“奴婢”,当下李长安用脚趾头都看的出,显然这妮子是不满她这个多余的存在。孤家寡人的李长安暗自叹息,想着干脆眼不见为净,于是问道:“宅子在哪儿?”
李相宜抬手随意指了个方向:“就在统帅府隔壁街不远,门口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整条街就属那宅子最不气派。”